傅真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金珠说杨叔想去祭拜我外祖父,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您引路。”
杨奕挑眉:“你亲自去?”
“当然是亲自去,换成别人也不配给您当向导。”
杨奕沉吟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性,又与她道:“没什么配不配的,你日后再不要这般说话。”
“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您答应就成。”
傅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琢磨了一下,引入了正题:“我今日早上又进宫了,见到了皇后娘娘。”
杨奕抿起唇,似乎根本不想搭话。
傅真道:“娘娘为三皇子的身体操碎了心,昨夜又没有睡好。”
杨奕还是没有说话。
傅真便问:“早些年三皇子也经常出宫走动,杨叔从前也时常来京城,不知您可曾见过他?”
“我进京的次数并不多。”杨奕原要直言相告,听到这里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定在了傅真脸上:“昨夜我去龙泉寺祭拜关氏父子,你知道?”
傅真却也不妨他如此敏锐,只能点头:“今儿早上听侍卫们说了,我们还担心来着,杨叔晚上出去又没带他们,这要是让大月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节外生枝。”
杨奕沉吟:“我心里有数。龙泉寺距离此地并不算远,而且在城内,他们要是敢造次,那无异于往枪口上撞。”
“那杨叔昨夜去龙泉寺可还顺利?”
“顺利。”杨奕缓缓沉气,把茶端起来,却又不想多言的样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傅真就问他:“我听说昨夜里三皇子也去了龙泉寺,就是好奇您与他有没有见面?”
杨奕平静地回道:“见了。事实上,他应该是在那里等我,因为曾经他见我的每一次,都是在龙泉寺。”
“您的意思是说,您跟他见过很多面了?这就奇怪了,您跟他是什么时候相认的?”
“七年前。”
“……七年前?”傅真愣住,“那岂不是白玉胡同案发生那年?”
“正是那年。而且,还是在白云胡同案发生之后。”
傅真已经按捺不住满腹疑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杨叔解惑。”
“案子发生之后,我并没有离开京城,因为关氏父子是因我而死,我想要弄个水落石出,甚至,想要给他们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个仇我报不了。除了真正的凶手藏身在宫中之外,就凭我和贺昭陈嵩三个人的力量也没有办法报得此仇。
“除非我暴露身份。
“可凶手就是冲着我而来,我若暴露身份,岂不是前去送死?
“于是我留在京城里准备想别的办法。
“那天夜里我又来到龙泉寺,来到关氏父子面前赎罪。而我才刚刚在他们坟墓面前停留下来,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弟弟就慌慌张张从树林里钻出来了。”
“……慌张?”傅真身子抻得笔直,“燕王何故如此?”
“他是去龙泉寺里上香。其实本来应该去白鹤寺,但白鹤寺太远,宫里担心安全,又怕他难以折腾,所以就在城内挑了龙泉寺。
“也许是被看管得太严了吧,他孩子心性,趁夜摆脱了侍卫寻到了山上的禅房,结果侍卫满山搜他,他躲避的时候就撞见了我。”
这番话里需要思考的地方实在太多,傅真脱口道:“那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到处走呢?明明在案发之前的七夕,他才在庙里受了惊吓而大病了一场!”
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说得通,可那是本来身子就很虚弱的燕王,他体力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他病了?”杨奕抬头,眉眼里头也有着疑惑,“我不曾听他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也不如常人强壮,可是一路跑过来,只是有些喘息而已。”
傅真屏息半刻,快速问道:“您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杨奕凝眉:“案发的时候是八月十二,我在发现凶手是东宫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那天应该是九月底。”
傅真紧抿双唇,估算着前番梁郴从太医院顺出来的燕王的方子,如果是九月底的话,距离七夕已经快三个月了,燕王的病已经好了起来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从小到大都被宫人和侍卫包围保护着的他,竟然大晚上的会摆脱所有人,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而且还刚刚好出现在他失散多年的亲哥哥面前,为何总觉得有些过于巧合呢?
“你刚才说他在庙里受了惊吓,是怎么回事?”
正在神思浮动之间,杨奕也提出了疑问。
傅真稳住心绪:“此事我也只是听说了个大概,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燕王最近几年身体状况不佳,确实都是那年被惊吓过之后导致的。”
“是么。”
杨奕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点,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傅真道:“燕王当时突然出现,应该你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是怎么确认的呢?”
杨奕望她一眼,露出了一些疑惑。
傅真忙道:“这两日我频频入宫,想说服皇后娘娘帮忙向皇上那边使力,尽快促成对西北那边的应对决策。难免对这些事情好奇,您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明示。”
杨奕收回目光,缓声道:“当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因为我看到了他身上的袍服,第一时间怀疑他会不会是东宫,不过很快从年龄上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再后来,我自然也就从他的服饰猜出了他是谁。
“我因为也不想暴露在别的人面前,于是就在侍卫们赶到之前,当机立断捂住他的嘴,带他藏起来了。
“我本来对宫里人没有任何接近的意思,可是在我那样突然的挟持他之下,他竟然一点都不慌乱,哪怕我突然之间捂住他的嘴,他也不曾挣扎。
“于是我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也没有了最初的排斥。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把他放开了,他不但不曾惊叫,甚至平静的打量我,然后说,他觉得我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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