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顿时充满了一种喜庆的气氛,在众人的笑语之间,只有神情郁郁的韩离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他仍然陷入在怅惘昏蒙的追思中,轻抚裹着脸上伤痕的纱布,手又缓缓移到脖项上,一串沾着血迹的珍珠项链就贴着前胸肌肤,隐隐有种寒意,这是鲛人的眼泪混合着自己和她的血水的纪念。
舞晴……
就在一片哗然声中,一个甲士带着铿锵的甲叶作响奔入了正堂,单膝跪地,向一脸笑意的桓大司马呈上一张羊皮所制的信笺。
桓大司马淡淡的看完信笺,行若无事的将信笺置在案上,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郗超看出异样,追问一句:“桓公,可是有什么捷报传来?”
“呵呵,长安探事飞信传书,氐人一国,东海王苻坚弑兄篡位,氐秦朝局动荡,此乃天赐良机,王师北上,当无腹背之患矣。”桓大司马的语气透着喜悦,不自禁的捏了捏指节,“传令,晚间诸军主将齐至议事堂,计点大军,以备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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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过斜水,穿过眉县,从斜谷口直入秦岭,古人所建的栈道呈现在眼前,看着崇山峻岭之间这一道道险恶地势,池棠几乎生出了与成汉先祖李特一样的感慨:“蜀汉后主刘禅有如是之地,却弃甲归降,面缚于人,昏聩暗弱至斯,不由不令人感慨。”
薛漾没有池棠这般的通古之雅,更没心思嗟叹先人的成败得失,自从那夜斩除氐秦鬼君,助苻坚登基即位后,他们几天几夜的快马驱驰,总算进入了巴蜀之地。
苻坚赠送的两匹雄骑确实不凡,奔驰极速,以至于一路上曾因灾荒而聚集了大批流民作乱的关陇旧址都没有看到,而现在既入巴蜀栈道,骑马就不大方便,况且现在算是进入了晋国地界,两人两骑也显得惹眼,所以在斜谷关前的市集里,薛漾就把两匹马卖给了胡商,此刻正摸着怀中因卖马而得的几锭金锞,嘿嘿笑着:“算上东海王赏赐的,这次长安一趟净赚千金,不必担心盘缠了,回去交账,大师兄也得乐开了花。”
他们来到巴蜀,除了为参加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在三月十五的成亲大典,剿除巴蜀群山间肆虐的妖魔也是一大目的。
池棠还记得出发前在寻魔图上所见,当时黑气最浓的两处,一个是长安城,一个就是这巴蜀群山,为此,他也问了薛漾,巴蜀群山内何以会有这许多妖魔?
“这是因为巴蜀山高水深,奇风异俗亦是层出不穷,直至今日,许多巴蜀的蛮夷之民都有自己敬神通灵的习俗,而正是这样的地理和民俗,导致了成精为怪者喜欢在这里聚居。这里仍算是虻山和阒水的交界地带,因此虻山和阒水的妖魔在这里为非作歹的为数不少,当然,也不仅限于虻山阒水的妖魔,很多自我修炼的其他路数的妖精也所在多有。正因为如此,在巴蜀之地有一个伏魔道的名门大派---五老观。”
说起五老观,池棠就想起那个曾变化为邋遢道人,自称五老观玄机子的阒水鲶鱼怪来,然而驰援紫菡院一事中,各处来了那么多伏魔之士,却不曾见过五老观的门人弟子,不由甚是好奇:“这些时日听这个五老观可有好几遭,不知是个怎样的除魔门派?有何过人之处?”
“都叫观了嘛,可想而知,这是个道观,观里都是些会法术的道士。五老观位于积奇山,而最早五老观也不是叫这个名,而是叫积奇观,汉时王莽之乱,居于巴蜀深山的妖魔蠢蠢欲动,内中有一个猿精,道法通天,欲趁乱举事,聚集了数千有法力的妖精,自成一军,假作呼应泰山赤眉之状,一时伏魔道莫可奈何,却是这积奇观五大宗师合力,大展神威,剿除了这数千妖魔和那为首猿精,从此,积奇观改名为五老观,为的是彪炳这五大宗师的功绩。自新莽之后,五老观高人辈出,还记得跟你说过的避魔之岛凝露城么?现在的凝露城主,就是出身五老观的邹兰舟邹老先生,这凝露城主非伏魔道公推的顶级高手不可担当,由此可见这邹老先生有多厉害,而今时的五老观观主道号天风子,正是有他镇着,巴蜀群山间妖魔虽活动频繁,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哦?天风子?未知比那孤山先生如何?”伏魔道中的宗师人物,池棠只见过鹤羽门孤山先生一个人出过手,无论孤山先生性情如何,但那一手超凡入圣的伏魔修为还是令池棠颇为钦佩的,因此在听到了另一位伏魔宗师人物后,不由生出比较之心。
“从声名威望上看,自然是孤山先生更胜一筹,然论真实修为,天风子道长却也未必逊于孤山先生,反正真正见过他出手的妖魔鬼怪都被他收伏,可谓出手未逢一败。”
池棠淡笑,其实论其现在的修为,比之伏魔道这些声名赫赫的宗师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身负火鸦神力的乾君化人,同时,又是剑术卓绝的武学至尊,不过他还需要对自身所具备的火鸦神力多加历炼,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是伏魔道第一人(此刻的池棠自然还不知道,另一位乾君化人,西方雷鹰乾君,也是和他一样的双绝五士中人)。他现在遗憾的,是已入伏魔道,可是总是阴差阳错的,所要铲除的妖魔总是预先逃之夭夭或被他人之手诛灭,这点未免和斩魔士身份不符。
在池棠说出这个遗憾之后,薛漾则淡然的说了一句:“在这里一定有机会的,不过不会轻松,妖魔数量很多。”
就这样,在谈谈说说间,池棠和薛漾下了栈道,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们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村落,看着炊烟高袅,灯火初升,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在这个村落借宿,那就只有继续赶夜路,然后在满天星光中餐风饮露了。
这还是刚出冬的时节,山里湿气又大,池棠和薛漾自然不会去招这苦恼,于是,他们步入村路,准备借宿。
借宿也是门学问,若是寻个贫穷村户,纵使对方热诚款客,但碍于自家苦陋,吃不饱睡不暖不说,还平白给人添了麻烦,两头都落下苦处,所以以薛漾的经验,自然是寻村上的大户人家,无论什么村子,总是有大户富农的,这并不为难。
所以,当薛漾看到村落中最大最气派的一所宅院后,毫不犹豫的带着池棠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