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回荡在平野,榷都皇城外,天空与黄土拼接在遥远的大地尽头。抬头看,火红的日轮夺射在琉璃一般的青空,渐渐西去,光芒万丈,辉煌耀眼。地平线的交接处,一队纵长的车队跃出城门,缓慢移动。远远地,便能听到牛皮号角的礼乐声,嗡鸣绵长,久久回荡于耳。
“停——”高踞大马的礼官扯着嗓子高喊一声,车队暂停,宽袍华服的礼官立即下马,并向着列队中间的那辆被彩纱薄幔装饰的华美马车走去。
耳边充斥着大马的灰律声,马车上端详坐着的少女风巾遮面,只露出轻阖的双目和白皙光洁的额头。一身浅金色的齐胸襦裙裹身的她,薄纱轻料,臂挽披帛,胸前以一条淡紫色的绸带系着,越发衬托着锁骨精致,玉颈生香。
外面的礼官向少女禀告:“安国郡主,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闻言,昆黎缓缓睁开了眼睛,纤密的长睫忽闪间,一双水目点墨如漆,黑亮骇人。
马车内的丫鬟给少女掀开车帘,一阵风吹进车内,将少女头上的纱巾吹落,一头如瀑布般的墨发,也跟着披散开来。
昆黎起身下车,外面的奴才已将骆驼毛的毡毯铺在了地上。夺步而行,满头的青丝被风吹拂而起,少女向队列后走去。
刘朔、段义夫、楚门三公子楚麟次同时从马上下来,个个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当先说话的是刘朔,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昆黎,你放心先走,过些时日我也会到夏国出访,到时候如果有谁欺负你了,我定不饶他!”说着,刘朔在身下将一张纸塞到少女手中,凑过去低声道:“你用得到的。”
“谢了。”昆黎会意一笑,接过纸张,不动声色,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段义夫,心头一酸,有些不放心的道:“榷都皇城纵大,但终究不是漠北,不如早些回去。”
段义夫心头酸涩,一瞬间,他的眸底涌着过一抹吞天噬地的恨意,然而一瞬即逝,他一脸平静的道:“你放心,我明日就会请命返回漠北,我不会让你在夏国呆多久,很快,我就会把你接回漠北。”
昆黎登时瞳孔微张,她警惕的扫过四周,压着声音道:“段义夫,你妄言了!”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不是他的作风呀。
楚门派出的代表楚麟次,则狡黠如狐的一声笑过,他道:“安国郡主一路好走,楚门永远是你的娘家,虽然老六他不能……”
“多谢三公子。”昆黎微一颔首,打断楚麟次的话:“元帅府对我的大恩,昆黎不能忘记,我院内伺候的那两个孩子,平日里还劳您多照顾了。”
“会的。”楚麟次道。
话落,昆黎一眼扫过远处壮丽苍凉的皇城,威严雄浑,她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四年。再不犹豫,昆黎的笑脸陡然收起,速度之快有如电闪,再换上来的,却是一张冷毅之容,绝美,明丽,让人不禁一惊。
少女霍然转身,并大步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夕阳下,一道瑰丽从容的背影,和着天边彩色的彤云打落在人们的身上,越拉越长。
“走——!”礼官高呼一声,队列再次前行。
同时,风起云涌搅动在人们的心中。
纵高的城楼,一袭银丝长锦的楚麟呀跑上城楼,冷峻焦急,他看着远处行驶的列队,愤怒的一拳打在冷硬的城跺上,俊脸扭曲,瞳仁冷煞,她为什么能这么决绝,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六少爷!”护卫北都紧随其后,“请您冷静,小姐已经走了,您不能因此坏了大局!”
“住口!这点事我衡量得了,你当我是只会向前冲的蛮牛吗!”楚麟呀向后咆哮一声,怒发冲冠,随即咬牙道:“她会回来的!”
“可是……”北都壮着胆子,看着自家少爷难看的脸色,道:“怕是就算有那么一天,她也已经是别人的了。”
“那有什么关系!”楚麟呀怒道,愤恨冲天,“她一定会回来我身边的!”
“既然这样,六少爷为何今天白天不弯下腰去求她回来,北都看到了,她在她父母的坟前坐了一整天,我想,少爷是有机会去解释的。”
楚麟呀一愣,脸色苍白,随即他遥遥看着地平线上的列队,顽固说道:“一丝机会都不给人,我为何还要去求她!”
为何要这样执拗?男子的话让少年听着一阵迷茫,难道比起她成了别的人,男子更在乎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嘛,显然不懂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