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好笑地看着她咬牙切齿直呼痛的小模样,凑近——却微微一顿,皱眉……
突然,车子外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
“笃笃笃笃……”
云十一也忍不住皱眉,听如此奔乱的马蹄声,至少二十匹快马……
瑞木冰冷的声音在车前响起,恭敬道:“主子,是沧海帮的人。”
云十一立刻伸手入怀,掏出丝帕系上,一把掀开车帘。只见远处官道上风沙翻腾,人头簇动,马蹄隐约奔着,她眯眼一瞧:果然是大当家他们!
她伸手扬起,不停地挥着。
大当家和二当家骑马奔在前头,看到路旁马车伸出的白皙手臂,连忙策马过来。
“帮主!”
“参见帮主!”
……
游弋靠了过来,拉下她的手臂,长手一扫,一下子拉下她宽大的衣袖,盖住雪白藕臂。
马上的人见到游弋,并没有怎么惊讶,立刻抱拳行礼:“游庄主,别来无恙!”
游弋点头淡笑,优雅抱拳说:“各位,有礼了。”
任天聪受宠若惊俯身,连忙罢手回礼:“游庄主折煞我们兄弟了!你是侯爷,尊贵如亲王,如何使得……”本来像他们这样的普通草民,与侯爵见面是必须行叩拜之礼的。
但游弋庄主是神医谷前谷主的外孙,又是崇武派云清风大师的唯一徒弟,所以许多江湖人总爱把他当成武林的一位尊者,礼数也就减免许多。但如若他施礼,他们却万万承受不起!
云十一听得微愣,偷偷瞪了身侧的人一眼,用只能两人听清的低语问:“原来你还有爵位,刚才怎么不一并说了?我怕我会跟不上节奏。”
游弋嘴角微动:“虚名一大堆,无关紧要。你的反应能力,我很放心。”接着,他微微扬首,清淡开口:“各位,十一初任贵帮帮主,事务繁多,你们要多多照拂。”
云十一听得他话语中的意思,脸上一红,连忙低头。这家伙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摆明宣告主权啊!
任天聪和吴德林凑在前头,听得游弋的说辞,脸上微微诧异,互递眼神后,抱拳道:“游庄主说哪里话了……”
“好说……好说……”嘴上应付着,心里咯噔跳着!
云十一瞧得他们脸上的尴尬,赶紧转换话题,把四当家的事情给他们说了,“……现在他在成王爷的别院里养伤。我检查过了,大多数都是皮外伤。但他本来受伤未愈,伤上加伤,又受了情感……打击,萎靡不振,要痊愈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
任天聪一把骂道:“这孽畜!”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眸中却心疼连连。
吴德林轻叹,关心问:“帮主,可需要我前去照料?”
云十一嘿嘿一笑,若有所指地说:“不用了,我请专人去照顾他了。”接着,她伸手递给任天聪一张纸,说:“大当家,这东西由你保管,小心保存,不得有误。”
任天聪赶紧点头,伸手接过,小心地放入怀里。不问不看,一副信赖听从帮主吩咐的表情。
云十一看着他的动作,会心一笑,赞赏地点了点头。伸出车窗,朗声道:“你们一路从沧海帮赶来,日夜兼程,实在辛苦!既然四当家的事情已经解决,就不用进城去了。你们在附近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半天,然后跟我一同前往游龙山庄。”
“是!帮主!”所有人抱拳大声整齐回答。接着,开心笑着,低声议论着,在任天聪的带领下,骑马漫步走前。
云十一耳力灵敏,听得清楚,对身旁的人说:“他们高兴能去游龙山庄开开眼界呢!看到没,一个个精神抖擞,身强体壮,人高马大……”
游弋听得好笑,反问:“看到了又怎样?”
某人张扬一笑,朗声说:“人马强,士气高,一鼓作气势如虎!哈哈……我这回非将你抢到手不可!”说完,煞有其事地握紧小拳头,一副志在必得豪情万丈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瞧着她又萌又好笑的样子,“呵呵……”游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朗朗,明亮如阳。
傍晚时分,临安城。
一队身强马壮的人马稳步进城,在流金的带领下,奔跑在主街道上。过一会儿,队伍从游龙山庄的大牌坊中拐进。
游轻波往前奔近,胖嘟嘟的身子一下子冲到流金马下,问:“金啊!主子呢?这些又是什么人啊?”他低声问着,侧头笑眯着眼点头,招呼起来。
“肥波,这些是沧海帮的兄弟!前头的便是大当家任天聪,二当家吴德林!你赶紧安顿他们休息吧!”
游轻波脸上笑眯眯的,抱拳客套一番,三言两语交待身后的人,片刻便安排妥当。他赶忙拉住流金,低声问:“主子这次回来,总是魂不守舍的!你说,眼看明天就是中秋了!我这都忙昏头了,他这个主角却还出门!明天一早还要出城迎接贵妃娘娘,还要准备冠礼的物事,还要……”
流金嘴角嘲弄一笑,瞥了他胖乎乎的大饼脸,双手抱胸,道:“肥波,少来了!有话直说!”认识他这么多年了,哪里不知道他这家伙的歪歪心里。每次想要问话就说一堆他怎么忙如何昏的话语,为的就是博人可怜好套话。
肥波立刻笑得十分可爱,圆滚滚的身子贴近,双手不停地扇风,凑得不能再近些,低声:“金啊!听说……外头总乱传咱们主子在沧海帮救了一个白衣少年,说什么亲手救人,还贴身无微不至照顾……”
流金调皮挑眉,说:“是啊!”眼眸闪过一抹狡黠,斜眼盯着矮他半个多头的肉墩子。
“啊!!!”肉墩子差点儿跌在地上,连忙紧张地拉起自己的衣领,瞪大眼睛,胖乎乎的脸上惊恐慌张:“那……好些人传主子……是断袖……你可曾听过?”
流金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很伤感想开口,却顿住——又想开口,又停住——
肥波见他如此,哭丧着脸,凑近又凑近,心一下子被提高,又一下——来回好几趟,他瞪大眯眯的小眼睛,大声嚷道:“你倒是说啊!”
流金收回夸张的表情,认真严肃似的,说:“听过!”又停顿一下,抛下大炸弹,“也见过!”
“啊!!!”肉墩子一把扑地,“噗——”地一声,一动不动。
流金对着那地上挺尸的肉墩子,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然后,头也不会地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众仆人见大总管倒地,一溜烟上前——
“大总管!”
“游大总管!”
……
好半晌,游轻波大总管悠悠转醒,有气无力地叹气,挥了挥手,哀声道:“都下去干活,严守岗位。”
一众仆人见他没事,点头退开。
片刻后,瑞木驾车进门,通体黑色的高贵马车一下子奔了过来。
游轻波一见马车奔来,忽地一个激灵,立刻鲤鱼打挺,圆嘟嘟的身子一个飞跃,身手敏捷地靠近马车,高声呼唤:“庄主!庄主!庄——”
“闭嘴!”游弋冷清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游轻波吓了一通,却又觉得事态过于严重,他不得不——上前一下子拉开车帘,顿时全身冰冷,眼睛瞪得空前绝后般大,嘴巴可塞下一个大西瓜。
只见他家冷俊如谪仙的主子,正低头温柔微笑,墨玉般的黑眸柔情片片,而他的怀里——正睡着一个白衣少年!!
尽管只是一瞥,尽管马车里有些昏暗,尽管那是一个好看的侧面,尽管只是迷糊的一瞬间——但是,他却真真实实地肯定——那是一个男子!
游弋瞧着那一小块车帘外面呆若木鸡的某胖子,冷声吩咐:“在水云阁设宴。”声音刚下,马车已奔远。两脚跑着的游轻波一下子停住,愣了好半天,他向后倒去,“噗!”又一声巨响。
不远处的仆人又一涌而上,“大总管!”
“游大总管!”
……
水云阁清雅宽敞的外厅,一大圆桌丰富菜肴,色香味俱全。一人扑在桌旁,左一筷子,右一筷子,急速飞夹,低头猛吃,横扫全桌。
游弋风轻云淡的身影刚踏入外厅,见她如此狂吃,无奈轻笑,忍不住开口:“慢点吃,别噎着。”
今天晌午时分,她的嫩唇仍有些肿,怕痛也不敢多吃,如今圆月已上天,想必小家伙也饿坏了。
坐在她身侧,优雅举筷,帮她夹菜夹肉。
“庄主,奴才有事禀报。”游轻波的声音在外头喊着。
游弋头也不抬,继续为身边的人布菜,淡声:“进来。”
胖乎乎的身影忐忑而进,瞧着那吃得天昏地暗的白衣少年,游轻波腿一软,差点儿瘫倒在地上。深吸一大口气,他挺直圆嘟嘟的腰杆,大步迈进,低头一礼:“庄主,奴才已将明日拜祖的东西备齐,另外备下三十桌酒席在东边的‘清明馆’,观礼的人只需稍稍移步,便可参加宴席。”
“好。”游弋点头回答,将筷子上的鱼肉小心剔骨,放在那埋头苦吃的人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