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真想抱怨一句,“你可千万不要在节目里夸我了,我一点也不想红,真的,一点点也不想红。”
“怎么了?”李牧看到沐春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我们继续讨论你的症状,情绪方面有没有特别明显的起伏,比如遇到一点点小事就非常冲动,特别暴躁易怒?”
李牧想了想回答道:“也没有,我那段时间真的很好,如获新生一般。”
“这个词用的真好。”沐春竖起了大拇指。“记忆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比如健忘?”
“怎么可能,公司每天都有很多数据需要解读和处理,我从来不出错。”
“这么说起来,暂时没有脑部检查的必要。”
“其他身体上的疾病呢?会不会引起幻觉?
“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幻觉是什么,是你在伤害别人,还是别人在伤害你,或者伤害与你无关,发生在另外的人身上,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就好像你正在看一部惊悚片。”
“这三者是不同的吗?”李牧有些晕,但他明白沐春的意思,并且很快他就告诉了沐春他的状况是第三种。
“旁观者?”沐春再次向李牧寻求确认。
“是的,旁观者。”李牧眉头紧皱,然后他做了几次深呼吸。
沐春则是一言不发,明明坐在李牧身边,却好像在身心科门诊室里消失了一般。
透明到毫无存在感。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这段时间这些事看起来太没有道理。我没有办法说出口,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我大概就是个傻子。”
看到李牧懊丧又为难的样子,沐春没有安慰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道理是人定义的,世界本身没有什么逻辑,复杂的无以复加啊。”
“也是。”李牧听完沐春这句不明觉厉的话,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你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上,有很多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说过很多很多毫无逻辑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很重要,他们为这些事情失眠、酗酒、自暴自弃甚至想到自我毁灭。”
“所以,没有什么会被嘲笑的?”李牧稍稍放松了一些。
沐春摇摇头。
“是猫,两周前的一天晚上,我录制完奇葩对决,就是最近比较火的那个真人秀节目,我自己开车回家,我很确定我的精神状态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自从上一次经历过严重睡眠缺乏后,我改变了作息时间。
每天下午会有一次小小的午睡时间,如果当天需要录制节目,我会把晚餐改成沙拉或者清淡的粥,留出一些时间在公司楼下的健身房锻炼,然后去录制节目,一切都很ok,没有什么问题,我的睡眠很好,身体状况也很好,头脑运算很快。
因此,当我再次回到过年前一样的场景时,我整个人都奔溃了。
那天,我走进浴室......”
李牧的声音忽然消失,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吃掉了一般。
隔了好一会,沐春才问,“后来呢?”
李牧仿佛神游了片刻又被拉回到门诊室中。
双目通红,却一眨不眨。
“后来呢?”沐春又问。
“那天,我走进浴室......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以为是脱毛膏的味道......”
“这很正常,浴室和脱毛膏。”
“不,这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因为......”
音量突然再次提高,随后戛然而止。
“好,这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脱毛膏、浴室、你关门了吗?”
沐春小心问道。
“什么?”
“浴室的门,你有没有关上?”
“当然,我关上了门,你的意思是?”
李牧茫然地看着沐春,难道医生在怀疑我的记忆?
“这不重要,因为那个声音不在门外,它就在浴室里,就在那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那个声音?”沐春皱了皱眉头,“是猫的声音吗?”
李牧突然浑身颤抖,环抱双臂。
沐春起身走到窗台前,关上窗户。
“不,我不是冷,我是......我是......我特么一定是疯了。”
李牧傻傻地笑了起来,笑声凄惨。
沐春给李牧换了一杯热水,他捧着喝了两口,脸色才稍稍恢复一些。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会毁了我的生活,我是不是中邪了。”
在沐春看来,李牧开始表现出语无伦次,他在考虑是不是要给他做一份评估,精神分裂或者被害妄想,这些都可以通过评估来判断。
考虑到李牧强烈的倾诉欲,沐春还是愿意再多等一会。
他试着让谈话继续下去。
“浴室、疑似脱毛膏的味道,还有猫。”
“没错。”李牧重复了一遍,“浴室、脱毛膏,还有该死的猫。”
“该死的猫?猫出现在浴室里还是你只是听到了声音。”
“声音,和之前一次一样,所以我才说是不是我病了,浴室上面那个通道物业已经装了护栏。”
“猫有没有可能钻进护栏,猫可是‘液体动物’。”
“别开玩笑了。”嘴上虽然这么说,李牧还是笑了。
沐春递给李牧一张纸,让他试着把护栏画出来。
“画护栏?”李牧不解,但是他还是照沐春所说,接过纸和笔慢慢画了起来。
三分钟后,李牧把纸交给沐春。
“百叶窗结构的?”
“是的,除非猫真的是液体,还不能是水晶泥那种,要不然肯定不可能跑进去。”
沐春把画纸放到一旁,又问道:“这么说,声音并非来自浴室门外,也不是来自原来那个通道,那么声音来自哪里?”
“啊!!!!!!!!!!!!!这才是我觉得可怕的地方,我怀疑它来自这里。”
李牧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他苦笑着摇摇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没错,如果你病了,某种大脑病变或者精神病性症状的确可以合理解释这种状况。”
“很好,非常好。”李牧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
“我会请神经外科医生会诊,另外我们需要做一系列评估,需要你在一周内复诊二到三次。”
“我......”李牧欲言又止。
“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慢慢来,我们已经了解了不少信息,浴室、脱毛膏、猫的声音,还有......”
“秋桐。”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牧痛苦不堪,好似一个被生活折磨到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