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并没有直接进入内宅,而是从偏门入了外宅客厅,深夜时分,一名老仆提着一盏风灯为他引路,七拐八折在一间房舍前停步,道:“将军,到了。您先入内稍等,家主他马上便会赶来!”
公孙越虽是武人却不是那种性子粗犷的莽夫,没有半点桀骜反而还很内明,所以在涿县时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通也看得明白,刘府,落魄皇族而已,甚至偌大的宅子连端茶奉水的丫鬟也没瞅见几个。
要知道汉朝奴隶是最多的时代,(所谓的奴隶并非是那种美洲黑奴没自由,而是签订合同,当丫鬟,当小厮,当佃农或挖矿神马的)不仅不用交人头税(不是不收,而是从大户家收取翻倍的人头税),而且还有的赚,每月都有月俸,有点像打工,而且日子过的也要比社会最底层的自耕农有滋有味多了。
但为何刘家在涿县依然享有盛誉?不是因为当时他的大哥是县令,更不是有着王族的光环,更不会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是因为树大根深,当年老爷子与三君往来,与八俊友善,若非家道中落那八厨的位子岂会有张邈的事?但也正因为他老仗义疏财救助他人,不然偌大的家业也不会就此没落,但财货虽散,名声却起,如今凡到涿县的大儒名士有哪个不来拜见未入八厨却比八厨名头更响的刘元起?
所以公孙越不会,也不敢有任何的架子,不就是在厅内稍等吗?总比很多人吃闭门羹连面都未曾见过来的强。
房间不大,布置更是简陋,只摆了四席,老仆侍奉公孙越落座为他倒水摆了几碟糕点便唱诺一声告退了,公孙越未有逾越,也没有吃那糕点喝那白水,就那么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耐心等着。路上若非从玄德兄口中得知老太爷寿诞将至也不会这般快马加鞭赶来,以他们的脚程骑马还要拖半个多月,也就是开春赶到然后暂居几日就返回,但依现在的情形看待为老太爷过寿之后就不得不提前赶回去,但比起这些来能为刘老太爷过寿才更为重要,到时候声望必定能够在士林间提振。
想到这些,就算风雪交加也都变得不足一提了。
厅内被微弱的烛火照亮,可以清晰看到摆放着的香炉已被点燃,嗅了嗅,不仅心旷神怡,还有暖意传来,立时屋内潮冷的感觉便消散了不少,公孙越是识货之人,知道此香定是名贵无比的辟寒香,不过与能够避寒的避寒香比起来,那南北两尊产自越窑的青牛负顶炉与莲花炉反而更加名贵,至于东西两尊明灯更是大有来头,乃是寻常难得一见的长信灯,长信灯乃皇家之物,除非天子赏赐很难落入民间,而刘府却独占两盏,心中感慨之际,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公孙越理了理衣衫,起身恭候,不多时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便推门迈槛入厅,见到公孙越立即躬身,作揖到底,毕恭毕敬道:“刘子敬见过公孙将军。”
刘子敬知天命的年纪,乃刘备之叔,他们一家是否是皇族不清楚,但绝不会与广阳顷王一脉的刘元起有任何瓜葛,只是坊间传闻早年刘元起时常资助刘备母子,后来两家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再后来才有传言说刘备一族乃是中山靖王一脉,至于真假也没有人去争论,就算真是中山靖王之后又如何,都不过是落魄的皇族罢了。
公孙越不敢怠慢,不管这个刘子敬是不是王族,但只凭他是刘元起的座上宾并来此待客就不是他可以放肆无理的,急忙还礼。
刘子敬双手宽大的衣袖护在身前,偷偷瞥了眼公孙越,见他恭敬有礼,不似其兄傲慢无度,立时大笑起来与公孙越客套着先后入座说小冬生归家元起正在安顿,这才让某先来待客,以免怠慢的尊客人!”
公孙越不想这刘子敬待自己这般客气,越发小心起来:“晚辈与玄德交厚,老先生乃玄德叔父,自也是晚辈叔父。”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道:“小侄公孙越见过刘叔父!”
此时屋内闲谈,屋外也在攀谈,一位须眉雪白的老人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后便转身走了,留下了一直在旁的刘备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看看屋内看看远去苍老佝偻的背影,最后还是快步上前搀着老人道:“伯父不去见仲度了?”
老人气态出尘,慈眉善目带着和煦笑意,缓步走着始终没有理会刘备,走了足有百余步,老人显然有些累了,停下来望了眼一侧再没有吱声的刘备说:“这孩子很有礼数,和他大哥不一样,简直就像是个兵匪,不过你说说看他们兄弟俩哪个更好相与?”
“公孙瓒性直,公孙越内明,有时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跟公孙瓒相处更简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