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裕一听提及华氏,面容微显凝重。
“是有这么回事。你说华氏这次回京之后,不如从前那般莽撞了。”
“不。”沈夫人微微摇头,“我想来想去,确切的说,是自打雁姐儿跟顾家闹过那回纷争之后,华氏就有了改变。你说,华氏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顾家私下里跟二房有了什么约定?比如说,两家儿女的婚事什么的?”
沈观裕微怔,捋须站起来。
顾至诚曾经上二房独自寻沈雁说过话,而且他与二房往来甚为密切,若说这是看中了沈宓未来的发展,想跟二房长久地发展下去,那么两家结亲岂不是最好的途径?而有了这样一门亲家,华氏自然也就更有保障得多了。
他点了点头,止步道:“咱们两家家世相当,雁姐儿与顾颂年纪也差不多,顾家若是有这个意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两家长辈还在,他们就是有这个意思,必然也绕不过咱们去,这私下有了约定的事,是绝无可能的。”
就是顾家行事不成体统,总还有个沈宓在。何况通过这些日子与荣国公父子的接触,他觉得顾家也不是那么没规矩的人家。
“可若不是这层,又会是什么原因使得华氏这么油滑了呢?”沈夫人眼里闪现出一抹戾色,在丈夫面前,她不必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如今竟让人捉不到一丝把柄了,这次连房里的差事也尽交给了自己的人,若是从前,她便是不蠢,又哪能有这样算计?”
沈观裕想想,这么爽脆利落的行事虽然符合华氏的个性,但到底还是快得有人出人意料。他看看沈夫人的面色,不由又笑道:“我看你是记恨她把胡嬷嬷撵走的事罢?”
这事虽然看上去光滑无痕,让人牵扯不到华氏头上,可是到底谁都知道胡嬷嬷是谁的人,二房又是怎么回事,所以要说华氏在这里头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真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沈夫人皱眉:“你当我就这点出息?”
她站起来,凝眉道:“我问你,你难道忘了上回被宣进宫的事?”
沈观裕听到提起这件事,面色立时变得晦暗起来,连手里打开到一半的书也因为他的错愕而扑地弹到地上。
沈夫人站在帘栊下,在烛光里幽幽地望着他:“陈王就是赵氏子孙心中的一根刺,一颗毒瘤。普天之下那么多曾经瞻仰过陈王风采的人,无不被他的英勇所折服。赵家子孙们时刻都在害怕和担心这颗毒瘤会长大,会恶化,会威胁到他们的皇命。
“所以但凡是与陈王有关的那些功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华家虽然不在功臣之列,也不在朝中为官,可他们手上拥有着巨大的财富,假若天下尚且还有陈王旧部意图谋逆,华家将是他们绝不会错过的目标盟友之一。有了这一层,难道还不能使我对华氏以及华家多加提防?”
沈观裕沉吟着,负手走到屏风下,说道:“陈王的死忠旧部当年都已经由高祖下旨带去了金陵,之后又在陈王入宫之后被全数歼灭在陈王府,不可能再有什么人会替陈王平反。华家历年对周室也忠心耿耿,不存在与人合谋对周室不利。”
“老爷的仁义,一直是为妻最为钦佩之处。”
沈夫人走到他身侧,望着他:“只是老爷所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谁能够肯定华家内心里对周室没有不敬之心?皇上近年对华家越来越态度不吝百官都看在眼里,华家难道私下不会不服?便是我们相信,皇上会信吗?
“他们家与陈王的关系历来比与赵氏要近,便是没有那层忧虑,就冲这层,赵家也不会让他好过。
“此外,老爷别忘了,沈家之所以能东山再起,也是华老爷子从陈王这边向高祖皇帝求的情面。假若下一个假霉的当真是华家,再加几个看不惯咱们占据朝堂的臣子谗言几句,老爷以为,皇上真的会坚持信任咱们?”
沈观裕望着夫人,目光像是凝结在她脸上。
半晌,他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做?两家已然是多年的姻亲,震阳又于我有恩,难道我要因为‘她’的几句话而休掉华氏,断绝与华家的关系?那样做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我沈家岂非也要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下去?!这样做,对宓儿又有何益!”
面对质问,沈夫人怔了怔。
她只是因着胡嬷嬷她们的事而感到心里烦恼,顺口也就提到了这件事。自打沈观裕那夜进宫回来,这件事就像颗巨石似的压在她心头。
以往对华氏不过是不喜欢,并谈不上容不下她。华氏进沈家门的时候那会儿也正是华震阳还在世,并且在御前很是受宠的时候,坦白说华氏当时还是京中许多贵族争着想要娶回家去的小姐,可她就是不喜欢她,她不甘心自己才华横溢儒雅温顺的儿子娶个才情了了出身铜臭的商女回来。
后来华老爷子过世,她对她的那股怠慢就显眼起来。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