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尚未化尽的荒坡,越过小丘后一片桃林突然映入眼中,歪歪扭扭的枝梢缀着星星点点的桃花,虽然迟来了许多时候,但看到那红白相间的花朵,仍然让人心中一暖。
安秉臣坐在驾驶舱里,无言地注视着这处荒凉旅途中不多见的生命迹象。
他身边跟了两支机动骑兵小队和三辆运输车,更远的后方六十公里外还有三支机动骑兵和三辆运输车。为防止被露军卫星和侦察飞机发现,偷袭白日格矿区的部队无论步兵骑兵一律化整为零,分成小股人马由不同路径辗转前往集结地点。两千公里的路程如果放开速度跑也就十多个小时而已,但为了照顾步兵营的六足运输车,机动骑兵们不得不刻意降低移动速度,因此各队人马最终抵达集结地点的平均时间都在三十小时以上。
互助会这次为进攻白日格可是下足了血本,出动兵力包含了两百二十三台作战机体,零号、一号、四号等侦察和运输后勤机体也超过百台,步兵营更是三百八十六名在编官兵倾巢出动。
白日格那边是重点,但合源这边同样也是一场大戏。影武士部队的二十多台作战机体也已出动前往露军后勤机场,他们也分批携带了大量运输车和武装民兵,以便战斗结束后搬运缴获物资和粮食。
以彭友直为首的两队机动骑兵将在白日格战场打响第一枪后潜入合源以东三十公里的隐蔽点,这两队机动骑兵不仅负责守卫这片地区的空中安全,同时也得根据情况为合源战区友军提供必要协助。另外,如果十里铺那边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也是唯一能迅速赶回增援的救星。
这么多部队撒出去,十里铺基地这边马上变成一座空城。除了指挥中心里遥控作战机体的影武士们,镇子里剩下的可用之兵只剩下影武士二期培训班的五百名菜鸟学员,林子风在内的机动骑兵学员也和他们一同换上蓝色棉布制服,拿起步枪暂充步兵担任巡逻值守等杂务。不过这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能为这些临时步兵提供火力支援的只有智库直属部队的三台二号机体,那是镇上仅存的作战机体。
自从安秉臣率部出发后,田建明带着参谋部全体人员就住在了十里铺基地指挥中心大厅里。虽然有智库在不断协调各路人马行进速度和当前位置等数据,但老家伙依然打算二十四小时守班,他最担心有预料之外的突发事件,以往的多次经验证明,智库可不怎么擅长处理这类紧急情况。
看到田老头豁出性命的态度,林子云也不甘示弱地坐守在影武士的作战厅中。机动骑兵主力尽出西掠,十里铺乃至合源一线的地面战场主力非影武士莫属。她指挥的影武士遥控骑兵不但要攻克露军战略后勤机场,还肩负着击溃第一坦克近卫师的重任,这两场战斗全都至关重要,前者关系到q市内的三十万军民生死存亡,后者则将决定整个北方战区中露双方胜败的命运。
上次影武士参与鄂木斯克行动刺杀谢尔盖少校未果,那还可以归咎于辛旭的指挥失当,但这次可就是自家唱独台大戏了,真要演砸了都没地方推卸责任。
无论于公于私,林子云都不希望让安秉臣失望,她同样期盼着能通过这次战斗向爱人,也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她更想证明,女人从来不比男人弱。
与满怀希望期盼胜利的林子云相比,工程部这边江欢的心理负担却要沉重得多。
江欢精疲力尽地注视着一台搭建在六足运输车底盘上的巨大机器,这东西的上半部分是一具两米见方,五米多长的黝黑长方体,在液压筒支撑下一头微微翘起,粗看之下隐约有那么点像某种不太吉祥的东西——棺材。
但是,没有人敢把这个不吉利的联想说出来。
因为,这台复合电磁弹射器是这场战斗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核心关键。
如果这台复合电磁弹射器出点什么问题,无法将卡鲁送入近地轨道并登上露西亚人的空间站,那么无论是白日格还是合源的地面作战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天气预报显示,预计发动总攻的当天,整个中西部地区都将是晴天,觉察到异动的露西亚人必定发动疯狂反击,晴朗天气条件下,卫星武器平台对机动骑兵的杀伤效果会有显著提升。这种提升,肯定不是安秉臣,也不是江欢乐于见到的结果。
所以他像发疯一样驱赶着技术小组人员反复检查那台复合电磁弹射器,十小时之内查验了六次,其中有四次都是他亲自动手。这十小时里,他只吃了一顿饭,没有闭上眼睛睡一觉。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有某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他还想检查第七次。
“西北苦寒贫瘠,却历来为兵家征伐要地。此处西结中亚通道,北邻蒙古罗刹,南倚雪域高原,向东则是通向中原富庶之地的门户,历代汉家王朝始终在此与来自北方的敌人纠缠厮杀,近千年来这片地方就没有多少安宁日子。”安秉臣的耳机里响起了卢长安的声音,看来这家伙也在运输车里看到了外面荒芜的景象,所以才有如此感叹。
“我说老卢,你就别感慨了,省点力气打个盹吧。”安秉臣在这条线上已经来回跑了两趟,兴趣自然不是很大。他们已经进入甘陕走廊南段的祁连山脉,一路上把层峦叠嶂踩在脚下,朝看日出夕跨江河,跋山涉水毫无阻力可言,这种旷古未有的行军方式让习惯传统运输方式的步兵们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就算我们到了白日格,仍然还有足够的睡觉时间。”卢长安说的是需要等待后继赶到的分散部队,现在距离发动总攻的时间尚有二十多个小时。“现在,所有的天险,无论是崇山峻岭还是江河湖海,对我们来说都不再成为障碍。我们是自由的大地行者,再也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我们会从哪一个方向出现,这怎么能不让人激动,让我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