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感到自己饥肠辘辘,排了半天队,东拉西扯,居然还没领到早饭。
“安会长,你们能治愈糖尿病?”身后传来舒尔茨的声音。
安秉臣扭过脸来,看到一脸错愕的舒尔茨。这名德国记者脸上的惊讶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惊喜,以及踌躇不决的犹豫。
“嗯,这个,目前只能算有所突破吧,能否彻底根治还有待时间验证。”安秉臣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说什么,能宣传互助会固然好,但他也不想把牛吹得太大。毕竟,那患糖尿病的孩子离痊愈还早着呢。
“我希望..不,我恳请会长能..”一想老皮老脸的舒尔茨突然变得语无伦次,最后他毅然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我有个妹妹,从小就有糖尿病,十四岁时瘫痪在床。医生说,她是先天性糖尿病,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我恳请安会长能给我妹妹一个机会,救救她!我,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安秉臣看着舒尔茨:“米亚是吧?”
“对,米亚,我可怜的米亚,愿上帝保佑她——嗯,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舒尔茨难过地叹了口气,随后突然醒悟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我们对你进行过背景调查,这是互助会必须的安全措施。嗯,我们的医院即将搬到江口码头那边,你把米亚带到上海来,章院长可以帮你安排检查看看。”
“谢谢你,伟大的东方圣人!”舒尔茨紧张的神情突然放松,整个人顿时心花怒放:“您如此慷慨仁慈,上帝会保佑你,保佑互助会的!从今往后,我愿誓死追随您的脚步!对了,我和米亚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你们不会拒绝宗教信徒的加入吧?”
安秉臣笑了笑,他想起了汉特和亚历山大,这位语无伦次的舒尔茨比起那两位先驱者更不靠谱。公议大会要同意他加入互助会,那才叫有鬼呢。
不过,他不会拒绝任何希望加入互助会的人,无论对方的态度有多少虚伪和功利的成份。
因为,他完全不在乎。
“只要能保证信息透明的基本要求,互助会不反对任何宗教。但是,无论是我,还是互助会,都不需要你的效忠。除了我们的敌人,我们愿意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普通人,只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而且是无偿的。”
舒尔茨被这承诺惊呆了,他半信半疑地道:“那我要怎样才能报答您的恩情?”治愈糖尿病,这个全球医学界至今未能突破的目标,互助会能做到,而且还是免费的?他不太敢相信,但这段时间在十里铺的生活让他看得很清楚,这位年轻会长除了开玩笑时喜欢胡说八道,办正事时从来没有虚言妄语。用这些人自己的话来说,言必信,行必果。
帮助一位从未见过的绝症女孩?这些既不聆听主的声音,也不明白民主与自由精神的中国人图的是什么?
安秉臣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帮助你不是为了牟利,也不需要你用任何操守和资源来和我们交换。你记住,我们为自己的信仰而帮助你,准确地说,我们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助那位不幸的病人。”
舒尔茨的手指颤抖起来,他闭上眼睛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流下。
望着舒尔茨疾奔而去的背影,田建明轻轻地说:“他和妹妹米亚的感情很好,非常好。”
“我看过他的背景调查报告,印象深刻。”安秉臣不动声色道。
舒尔茨的妹妹米亚自幼饱受糖尿病痛折磨,因为疾病所以长期卧床在家,十六岁那年这位不幸的女孩又遭亲生父亲性侵犯,那位货车司机早年丧妻,性格暴躁热衷酗酒,一经得手后又数次蹂躏这苦命的女孩,直到偶尔来访的姨妈发现了真相。得知这个惊天霹雳后,常年在外采访的舒尔茨回到波恩用餐刀捅死了自己的禽兽父亲。
陪审团对这位凶手的遭遇深表同情,因此舒尔茨只坐了三年牢就刑满出狱。这个案子在波恩闹得家喻户晓,多家报纸杂志连篇累牍刊登各种花边新闻和臆断揣测,大批同行常年聚集在他们家门外或明或暗地守候。出狱后舒尔茨不得不将妹妹送到公立看护院,自己果断踏上了前往异乡的旅程。
他只想离开故乡,走得越远越好,至于去什么战乱危险之地,他完全不在乎。
“为自己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对吗?”安秉臣轻声道,对面的厨子把整整一大勺肉片汤倒进他的饭盒里,那份量让他感到格外充实。
“人心如草,随风而倒。”田建明简短地评价。
安秉臣点点头,旋即又摇头:“正因为如草芥般脆弱,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