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甫盖尼的左眼生下来就有点斜视，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小尝尽了鄙夷和歧视的滋味。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学会了用墨镜来遮掩自己的生理缺陷。但心理上的自卑，直到他三十岁以后才逐渐被工作上的成就感抚平。

叶甫盖尼创办的私人侦探事务所在基辅城里小有名气，他虽然生就一双斜眼，但却对这个城市里许多人的*了如指掌，不管是政府官员，还是黑道大佬，所谓的大人物们在他眼中都像脱光了衣服一样清澈见底。叶甫盖尼从未因此猖狂，他小心翼翼地利用这些*和丑闻构筑着自己的利益网络，私人侦探事务所的业务因此蒸蒸日上，他甚至还娶了一位身材曼妙的美丽姑娘。

但是，他很不喜欢面前这个自称为张先生的泰国人。对方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人明显不是一个以打杀为生的暴徒，显然也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人，但是从张先生眼中流露出的气息有一种孕育着危险的沉静。叶甫盖尼无法判断这位张先生的真正职业，这种情况对他这样一个精于识人的老混混来说是很罕见的。

这笔奇怪的业务是从电话和网络上开始的，对方预支了一万五千美元，点名要带走三个年纪在六到十岁之间的孩子。从小在街头混大的叶甫盖尼并不是善男信女，绑架勒索之类的事他没少干过，但这位客户要求的绑架却相当离奇。

在基辅东面四十多俄里的乡下农庄里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把他们的三个孙子带回基辅藏匿，好吃好喝招待着等人接走。那对老夫妻一点不像有钱人，这三个孩子的母亲生完最后一个孩子就病逝了。叶甫盖尼去查过这些孩子的父亲，民政局里留下的登记身份是个露西亚人，好像是个物理学家或大学教授之类的文人。

没有大笔遗产的金钱气味，也没有富豪私生子的丑闻秘辛，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亚洲人更让他感觉蹊跷。张先生承诺带走孩子时还会支付另外一万五千美元的尾款，这笔钱让他诞生了蠢蠢欲动的贪念。

如果有人愿意用三万美元来买三个臭屁小孩，那么这买卖背后隐含的真相至少值三十万美元，这是斜眼叶甫盖尼的人生经验之谈。

“两万美元。为这事情，我担了很大风险，那乡下村子里有人看见了我的车。”叶甫盖尼坚决地说道。

张先生能说一口流利的露语，但他随后的话却让斜眼私家侦探陷入了震惊：“你根本就没有汽车，叶甫盖尼。你跑到布罗伐利用假身份租了一辆灰色拉达车，路上还撞倒了一位骑自行车的老头。另外你存在国家银行里的那一百三十六万赫夫米虽然勉强够买辆好车，但薇拉认为你们应该先买套新房子，不能老住在地铁旁那间吵闹的小房子里。因为，和你结婚三年了，她真的想要生个孩子。”

叶甫盖尼的身体顿时僵住，他瞪着公园长椅上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张先生，有老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最终只说出一句话：“你这个魔鬼。”

“用魔鬼来形容自己的客户既不礼貌，也缺乏远见。叶甫盖尼，你到底有多久没有去教堂了？如果我是魔鬼，那你是什么？”老许瞪着对方墨镜后的那对斜眼，淡淡地说：“不要总想那些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过度的贪婪会给你和你爱的人带来灾祸。”

“你是在威胁我吗，泰国佬？”叶甫盖尼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本色斜眼，额头青筋暴露瞪着对方。

“你是个聪明人，叶甫盖尼，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绝不会多付给你一个子儿。”这种时候的让步，只会激起对方更大的贪欲，失控的贪欲必将会带来失控的结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外科医生，受人委托来这里寻找一些可用的移植器官。”老许转开目光，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

叶甫盖尼打了个冷战：“你要把那三个孩子..？”

“你的话太多了，叶甫盖尼，这不像你一贯的风格。现在就带我去见那三个孩子，我今天晚上要带他们走。如果你还想和我讨价还价，那这笔买卖就到此为止。”

斜眼侦探狡狯地展开了反击：“你先付钱，我马上带你去见孩子。你既然对我了如指掌，那你应该也清楚我是否做了我该做的事。”

“好吧，你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老许摇摇头，拿起手机按下重拨键，直到他听见田建明的声音后，立刻用英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放下电话后，他盯着斜眼侦探：“尾款会在十五分钟后汇入你的账户。”

叶甫盖尼笑起来：“为了打发等候的时间，也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到公园对面的中国餐馆去吃个午饭。”

二十分钟后，杯盘狼藉的餐桌边，叶甫盖尼满意地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银行账户语音提示，他的户头里刚刚多了一大笔转账资金。

“张，你是个讲信用的人。”叶甫盖尼扣上了手机翻盖。“你开车，我指路。”

一幢摇摇欲坠的旧公寓楼里，三个孩子挤在电视机前抢着玩一台上个世纪的老式游戏机，就是这东西能把他们牢牢吸引在这里长达三天。

外面的客厅里，坐着一位正在编织毛衣的老太婆。老许向她点头微笑致意时发现，除了斜眼，这位老妇人的面容特征和叶甫盖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看来，这位私家侦探果然敬业，为了这笔生意，把自己老妈都出动了。

“我家里还有一台比这更新更酷的游戏机，你们想去看吗？”老许弯下腰对三个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孩子微笑道。

“你是一个坏蛋吗？”最小的孩子问。

“不，我当然不是，我向你们发誓。”老许举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