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时候,有牧民在戈尔诺·阿尔泰斯克附近远远看到过一支奇怪的军队,这支部队是从阿尔泰山脉西麓过来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足肢车辆令人目不暇接,有的差不多和一辆小公共汽车一样大,有的在几千米外看去只是一个小黑点而已。
戈尔诺·阿尔泰斯克的露西亚边防军不太相信这份目击报告。
首先,他们不相信中国人能翻越阿尔泰山脉入境。且不说攀爬雪山会给部队造成多大的伤害,关键是阿尔泰山脉南面的盆地中有不少陆续进入中国的西伯利亚第一战斗群部队,按照中国人一贯敏感的性格,他们绝不会容忍这么多擦肩而过的敌人进入自己的领土。
其次,就算中国人翻过阿尔泰山脉进入新西伯利亚州,他们也仍然要面对十万整装待发的露军将士,以及新西伯利亚城周边散布的第二战斗群的近十万预备兵力。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使得翻越雪山的勇行看起来更像是自杀。中国人不会傻到一头钻到大军云集的新西伯利亚去,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第三,那几位牧民可能是被最近流传在整个中部地区的谣言吓坏了,出现了某种被迫害妄想症的幻觉。频繁出现在各地的敌方足肢战车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各种基建设施,给乌拉尔山脉以东的露西亚公民们带来了巨大麻烦,很多城市断电断水,公路铁路多处被截断,号称远东大动脉的西伯利亚铁路也陷入了彻底瘫痪,试图修复公路铁路桥梁的工程队总会遭到莫名其妙的致命袭击。
尽管从心眼里不太相信这份目击报告,但由于其中内容涉及到中国人的足肢战车,戈尔诺·阿尔泰斯克的露西亚边防军仍然本着负责态度将报告转发到新西伯利亚的第一战斗群指挥部。
十个小时后,陆军上将乌里扬仔细阅读了这份报告。这位老将军嘴唇上有撮漂亮的小胡子,他总会在不经意间伸手去轻轻抚摸。
“中国人入境?为什么?”将军自言自语问道。
“我认为是假警报。上个星期,我们收到了至少二十份中国人部队的目击报告,有人说在莫斯科附近看到大批中国人的步兵,还有人说在海参崴看到了上万台中国人的怪车。最后证明,这些都是胡说八道!露西亚的公民们正在陷入恐慌和混乱,这样可不行啊,约瑟夫。”他的参谋长科洛金,一位胖胖的曾在伏龙芝军事学院任校长的陆军中将拾起乌里扬丢在桌面上的那份报告,只看两眼就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乌里扬沉思了半晌,最后开口问道:“最近我们在鄂毕河上游地区的部队有什么异常的失踪现象吗?”
“没有,将军。比斯克那边的第一战斗群炮兵团中倒是有两个逃兵,不过他们已经被抓住并枪决了。”一名参谋从桌子边站起来报告。
“多派空军侦察机去南面看看,不要太在意公路,白日格失守的经验已经表明,中国人不需要走公路。如果侦察机突然失踪,一定要立刻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亲自去比斯克战略机场,督促他们做好这件事。”科洛金拿起了自己的军帽,他是个极有行动力的老派军人,虽然有时候顽固不化,但却拥有与年龄完全不相吻合的机敏。
乌里扬点点头,整个第一战斗群的进展速度远远落后于原定计划。按现在这个速度,恐怕要拖到冬季来临才能正式推进到白日格地区。这不仅是因为边境上糟糕到极点的交通条件,同样也因为来自西部的军需物资运送受到严重阻碍。潜入境内流窜作案的敌方足肢战车不仅破坏各种交通设施,有时甚至明目张胆地击落大型军用运输机。
军需物资的运送不可能完全依赖空军,但南部边境上的铁路运输现在已经是举步维艰,整个前线的露西亚军人们甚至没有替换的鞋袜。幸好现在是夏天,如果拖到秋天过后,随着气温的降低,情况将会变得更糟。那时候,进入中国境内作战的露西亚军人们会发现,没有替换的鞋袜远远不是最可怕的困境。
高怀亮把自己的袜子仔细穿好,然后再塞入防护服的靴子里。对他来说,在鄂毕河上游的涓涓溪流中洗个凉水脚显然是这个炎炎夏季中不可多得的享受。
他率领的第一团已经抵达了鄂毕河上游的卡缅附近。一千三百来号人,其中大多数人都骑着工程部新研制的“走你”双足步行器。这是基于缴获的美制ieu外骨骼机甲研制的强化版步兵越野载具,两百公斤不到的重量,舒适安全的乘坐性,加上一千公里的最大行程,非常适合大规模步兵的野外机动行军。
第一团还带了六百台标准版八号机体,以及十台影武士的足肢战车。
仅凭手上这些部队,他有充足把握在二十四小时内拿下新西伯利亚城。
但枢密院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纯粹炫耀武力性质的战斗方式,攻克新西伯利亚也不是盛宴行动的最终目标。92师需要循序渐进吸引周边露军的关注,欲速则不达。
为了保证行军的隐秘性,92师没有选择走伊斯基季姆到比斯克一线的m52号州际公路前往新西伯利亚,那条公路上现在挤满了各种车辆和部队。自从离开阿尔泰山脉后,他们一直走的是西南面荒无人烟的森林和沼泽。
担任先锋的第一团将负责警戒来自卡缅的露军,保证后面的师部、第二团和第三团顺利渡过在此折向东北的鄂毕河,然后沿着水库北岸悄悄逼近新西伯利亚,这座在露西亚全国排第三的巨大都市。露西亚人决计想不到敌人会绕个大圈子,从背后猛然袭来,而这正是枢密院想要达到的效果之一。
对高怀亮来说,唯一的遗憾是,他指挥的第一团不是主攻部队。邓天宝率领的第二团将是进攻新西伯利亚的主力军,宋飞的第三团负责跟进和侧后翼警戒,而几乎全由原先互助会步兵营人员构成的第一团,互助会步兵中战斗力最强的佼佼者只作为隐藏在暗处的机动预备队,随时准备用来对付各种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
这个安排让高怀亮不太满意,也让第一团的老兵们满腹牢骚。好钢永远应该用在刀刃上,现在把最精锐的第一团藏在后面,甚至还不一定投入战斗,这算个什么事?
但是,卢长安的一番话就让愤怒平息下来。
“仗打到最后,才是最残酷的。那时候,需要一团的兄弟们拿性命往上填,看看到底是谁能最终一锤定音。现在,争个谁先谁后有什么狗屁意义?”
高怀亮往东南方向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在无数密林和沼泽地后面,在距离第一团五十多公里的地方,卢长安那家伙正带着警卫连、技术组以及后勤行政的近百人,加上拥有大量重型装备的火力营正在泥泞里挣扎前行吧?
走远离公路的偏僻地段,荒山河沟都是小事,但沼泽却对足肢战车同样有巨大威胁。不管是两条腿的“走你”双足步行器,还是重达十多吨的六足运输车,只要踩错一步,都可能会被稀软粘稠的沼泽烂泥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