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明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孙鹏飞已经把十五个孩子们藏在山顶的石缝中,自己再次跑下来接潘紫烟,并背走那名断腿的男孩。在这期间,他通过互助表向自己直属的工程部航空组汇报了损失情况,并从紧急介入的枢密院参谋部获得了一些战术建议。
以他现在轻微脑震荡的眩晕状态,就算有两支长弓电磁步枪也未必能挡住成群武装军人的进攻。潘紫烟接受过武装射击训练,但这位美女老师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是战阵厮杀的角色。这十六个孩子的唯一希望,就落在那只卡鲁身上。
惟有卡鲁,可以对敌人造成足够的震慑和杀伤。但是,它仅有的近身战斗模式,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这意味着,卡鲁必须向即将赶到的露西亚人发起主动进攻,否则肯定装备有红外侦测器材的对手很快就会发现躲在山岗上的幸存者。如果不采取主动措施,任由敌人掌控战场主动的话,他们肯定支撑不了三个小时。
孙鹏飞给两个断腿的孩子包好流血的伤口,又缠上临时充当夹板的树枝。正当他在打理那个右臂骨折的孩子时,趴在旁边石台上负责观察公路路面的潘紫烟开口了:“他们来了!”
孙鹏飞摁下两个好奇探头的孩子,从一蓬骆驼刺后面小心翼翼地望向西北方向的公路。
坑坑洼洼的失修路面上,一辆底盘很高的越野吉普在尾后拉出漫天尘埃。他接过潘紫烟的望远镜,仔细观察那辆越野吉普,却惊讶地发现吉普车头上挂着一面国防军的八一军旗。他向后面望去,尘埃土雾中又冒出三辆卡车和一辆吉普的身影,他们都悬挂着国防军旗帜。
孙鹏飞放下望远镜,看着潘紫烟:“用国防军的旗号,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而且也很有说服力。”国防军前锋新一军西进攻占哈密,其所属的106师尚在银川地区活动,那么在河西走廊地区出现一支国防军应该是没有任何蹊跷可言。
唯一无法解释的,是精卫飞行器遭到的聚能光束武器攻击。
吉普车直接冲下公路,紧急刹停在一丛沙丘后面,车上跳下的两人身着国防军制服,用望远镜向山脊上的飞行器残骸眺望了很长时间。
随后停下的三辆卡车上不断跳下大群武装人员,从这些人的服装和武器来看,全都是无懈可击的国防军装备。孙鹏飞粗略点了一下,对方至少有五十人。这些人携带了三支班用机枪,十多支反装甲火箭筒,两辆吉普车上还各有一挺大口径车载机枪。当看到几名士兵从卡车车厢里搬下两具迫击炮时,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在山地地形下,这东西比大口径机枪更具威胁性。
“他们,好像都是中国人……”潘紫烟接过望远镜观察着率先向山脊那边靠近的一队武装人员,那七八个人一路小跑,彼此间距拉得很远,一看就是职业军人的款式。坠落地点的飞行器残骸实在是太醒目了,只要从公路上经过,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不要暴露,我们先静观其变。”孙鹏飞没有被这些假象迷惑,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了自己驾驶的飞行器是怎么坠落的,他也许真会相信下面那些人是正牌的国防军。
当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从背对公路的山坡下去,制造一些响动吸引那些人的时候,沙丘上正在观望这边的两名军官做了几个手势动作,很快又有七八名士兵手持武器朝着乱石山岗的方向走来。
孙鹏飞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所在的乱石山岗正是附近最高的眺望点。那些人虽然不知道这山上藏着人,但他们同样一眼看中了这处制高点。
只要控制了这座石山,无论是监控整个坠机现场,还是有什么意外突发事件,都可以迅速掌控主动权。
孙鹏飞在佩服那两名军官的眼光同时,心中也暗自叫苦不迭。别说山下那几十号人,就连逼近山脚上山的这七八名武装士兵,他都没有把握解决。从他们纵向散开的队形和手中平端的武器来看,这些人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现在他拥有的最大优势不是武器,也不是地形,而是对方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旦枪声响起,那就是他和美女老师,以及十六个孩子完蛋的时刻。他不认为凭自己一个人两条枪能挡住下面那帮职业军人三十分钟以上。
孙鹏飞当然不能让那伙人爬上石岗山顶,但是,他也不能直接开枪阻止他们前进,那样做只会让大家死得更快。
他打开了自己的互助表全息界面,向躲藏在飞行器残骸中的卡鲁发出了一条简短的战术建议。虽然只有安秉臣能够无条件号令这些优雅精致的机械生灵,但作为智库系统最得力的工程终端,它们有时也会采纳一些合乎逻辑的建议。
更何况,周边敌情的变化,它应该比孙鹏飞更了如指掌。它不可能不知道,那支靠近山脚的武装小队登上石岗山顶后,会给它奉命守护的师生们带来什么。
那只卡鲁结束了隐藏模式,它从飞行器的废墟里爬出来,沿着山脊冲向公路上的车队。因为地处荒漠边缘,山坡上的植被稀疏,无法隐藏任何潜行者,已经爬到半山腰的那些人立刻看到了卡鲁。
他们显然认得卡鲁,也完全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发出惊恐的呼喊声,同时本能地举起手中武器向卡鲁射击。山坡上响起的一片鬼哭狼嚎中夹杂着纷乱的自动武器扫射声,身着国防军制服的士兵们迅速向两侧散开。喧哗声立刻吸引了东侧刚刚抵达石岗山脚的第二支队伍,他们停下脚步,开始向山坡上张望。
卡鲁借着下坡冲刺的速度极快,有个士兵从草丛中站起来,他用手握住自己步枪的前端,试图把武器当作一柄钝器,挥舞起来说不定能够击中飞掠而来的卡鲁。
但是,卡鲁仅仅一跃就从他头上飞了过去。空中同时闪过一道寒光,那支自动步枪的枪托被卡鲁的前足肢削去三分之一。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卡鲁已经冲过了那七个人,径直向着沙丘顶上站的那两名军官扑去。
这两个家伙是这支部队的中枢核心,惟有对他们发动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才能打乱敌军的部署行动,也才可能让试图攀爬石岗山顶的小分队在惊惶中回援。
两辆吉普车上的大口径机枪嗵嗵嗵地炸响起来,两串粗大光链抖动着罩向三纵两跳就扑到山脚的卡鲁,子弹砸在卡鲁身上发出清脆的乒乓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卡鲁的冲刺变得歪斜,但却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显然,对方已经看出卡鲁要干什么。两名军官的反应奇快,他们直接转身向公路上跑去,旁边一群步兵当即散开迎了上来,为首两人甚至向卡鲁发射了两枚反坦克火箭。公路上本来守在卡车边上的士兵们全冲下来散开,石岗山脚的第二支小分队也转过身去瞄准卡鲁的背影开火。
一连串的子弹落在卡鲁脚边的沙土中,激起阵阵烟尘,弹出无数石屑。
举着望远镜的孙鹏飞得意地笑了起来:“有谁能挡住卡鲁?”
只要敌人的车队陷入混乱,就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这边。突如其来的卡鲁冲锋,也许会让他们认为,坠毁的飞行器里只有这只小东西。
那两名军官一瞬间就冲过公路,跑到了路基的另一侧。卡鲁突然一转向,跳到了一辆越野吉普车顶端,前肢轻轻挥动,切下了大半截车载机枪枪管。然后,它又继续前冲,扑向那些从公路上涌下来的步兵群。
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怪叫起来,争先恐后向四周散开,没有人敢用自己的肉身去阻挡这只可以劈断机枪枪管的怪物。
孙鹏飞也差点发出绝望的叫声。
因为他看到,石岗山脚下的那支小分队,居然又继续向山上攀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