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
“确定！”
赵羽和巨龙之间的交流，便以这样的两句简短的但语气强烈的对答而结束。那个怀疑的自然是赵羽，肯定回答的是巨龙。
那个魔族终于是直起了腰来，并抬起胳膊擦干了嘴角的血。
这个魔族五官确实和古力布萨极像，但是气质，又或者说某种深层次的感觉上，又和古力布萨有了很大的不同。擦干血后，他低头看着昏迷在地的赵羽，神情疲惫，但是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叫做野心的火焰！
他就是古力布萨，也只能是古力布萨。
只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从根本上说，他不再是一个魔神！
这一次，他赫然是以牺牲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而且几乎是至高无上的大境界为代价，才换来了眼前的这一切！
值得吗？
古力布萨从不做亏本买卖，既然他已经做了，那就是值得！
而这一切，还得从他那个魔神境界说起。
他在魔王之阶的时候便基本上走到了巫祭之路的尽头，前无古人，可是，却有并列之人。他和那些并列之人一样，全都相信前方并不是真的没有路，而只是无人曾跨出那一步。谁若能再向前一大步，谁便会成为第一个巫祭流魔神！
那时候的古力布萨钟爱巫祭之术胜于自己的生命，他选择了勇往直前。
于是，他进入了那个几乎没人找到，就算找到了也很难进去，就算进去了也一定出不去的深海神殿，而且，他带着海神螺出来了。
海神螺是一样很神奇的宝物，哪怕古力布萨得到海神螺后又研究了此螺多年，也并未完全研究明白。他只是开发出了此螺的一部分作用，并用这部分作用直接将他的魔气总量和巫术力量提升了一倍。正是这一倍的力量提升，将他的境界硬生生给撑了起来。
古力布萨当时在深海中遇到了一种叫刺豚的鱼，那种鱼本来很小，但是一旦遇到危险，身体就会猛地胀大，体表的看起来萌萌的突起也会变硬变长，化为长刺！
古力布萨觉得自己的魔神境界其实就很像刺豚，他的本持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他的强大只是像猛吸了一口空气或者海水后的刺豚一样，硬撑起来的。
他有着一个魔神的外壳。
可无论如何，外壳也是他的一部分。别管修炼什么道什么流，全都有“摸高”的说法，就算他的境界再怎么缺乏底蕴，他至少摸到了那个高度，而且是正在摸着。
就靠着这样一个十分特殊的摸高境界，古力布萨风光了很多久前，名声甚至盖过了他的父亲古力多克。
可是，古力布萨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其实一直都在想办法把自己的魔神之境变得牢靠。继续研究海神螺是一个办法，可是，却渐渐陷入了停滞。从其它方向迂回，又一时摸不着门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古力布萨甚至陷入了迷惑之中，脾气变得非常不好，并因此杀了不少人。
内心深处，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有个地方兴许能让他摆脱这种状态。这个地方，还是那个深海神殿！
他对外说的是，他已经把那个深海神殿翻了个底朝天，再无遗漏。可事实上，海神螺根本就不是他在海神殿最深处得到的宝物，他连深海神殿内层的门到底在哪里都没有找到！
那个深海神殿中，肯定还藏着比海神螺还要强大的宝物，也许能将他指引到真正的魔神之境，甚至更高的连他也不曾听说过的境界！
只是，他却不敢去了。
有钱人怕死，高官怕死，他们的怕死程度远超普通人，这全都源于一种普遍心理：拥有的多了，当然就更加的舍不得。
古力布萨也没能摆脱这种心理，有了海神螺之后，他反而不敢再去那深海神殿。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多么可怕！当时，他几乎必死无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又稀里糊涂的活了过来……
那个地方，他真的看不明白。
此后他的魔神生涯便再无值得大书特书之处，直到最后被打成重伤，不得不破界而逃。
悠悠醒来之后，包括海神螺在内的六样法器全没了，再加上重伤未愈，他的魔神之境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壳了。这个“壳”，是他还在魔神之境时留下的，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海神螺，但只要他不主动放弃，就能一直保有。这个“壳”既是肉身上的，也是巫祭术上的，那些已经出现了的血脉力量和巫祭之术就像是刻画在了这个壳上的固有回路，并不会消失。
只要耐心等待，他早晚还会做回他的“摸高魔神”。
但是，做回去了又如何？
有神海螺的时候就已经停滞不前，没有了之后更不可能突破！
古力布萨苏醒后就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在巫祭之路上继续向前？
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直到……
昨天！！！
他不仅在赵羽的身上发现了一头连他都没办法完全看清底细的神龙，还发现了对方身上竟有太甲道祖符！
以他的智慧、见识和巫祭术上的造诣，只要和这头神龙建立盟约，便一定能从对方的本源龙力上开发出一条新的成神之路来，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血脉有那个潜力！至少，再加上他的肯定有！这完全是互惠互利的双赢节奏，两个根基、资质全都差一点点才能成为真正的神的存在全都有可能因此成为真正的神！
而那太甲道祖符，虽与境界无关，可是，古力布萨却知道一旦将其威力全部开发出来，将是何等逆天的存在！因为他自己就亲眼见过！
所以他认为，他的人生完全可以因这头神龙和太甲道祖符而翻盘！
所以，这其实不仅仅是一个恢复实力的机会，还是一个突破原有境界的机会！！
就在来的路上，多少年没敢再去深海神殿的他终于是拿出了当年的魄力来，做出了舍命一搏的决定！
他真的搏了，并失去了那个魔神之境时留下来的“壳”，彻底降到了魔王之境，甚至因为根基大损，一时半会连一个魔王都不是……
但是，他也成功了！
眼前的这个哪怕昏迷着也如此可爱的人，便是明证。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力布萨越笑越是开心，状如疯魔。
良久之后，古力布萨才止住了笑声，以魔族语悠悠道：“我的盟友，还不出来一见吗，还是说，你的伤重到了不能主动出来相见？”
境界降下的古力布萨连说话的腔调都发生了一些改变，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但却多了邪气和笃定。甚至，只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出这是一个自信乃至自负又很阴邪的邪魔！
便在这时，神秘的黑气开始从赵羽身上涌出，很快便在天地间弥漫开来，也将古力布萨罩入其中。
古力布萨面色一肃，却并没有躲开，而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待。
古力布萨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这黑暗竟连他这个玩惯了障眼法的也看不穿。很快，一股生命气息出现在了这黑暗中，动静无声却气势森然。
这显然不是多么友善的见面方式！
不过就在这时，天地间的黑气忽地无声收敛，全都聚向了古力布萨身前的半空中。
青天白日再现，古力布萨又眼看着那些黑气继续收拢，最后，半空中现出一头神秘、优雅但眼神邪恶的黑龙来！黑龙不过十丈长，正常情况下这种大小的黑龙肯定还是幼年，但是，这一头显然已经有了成年黑龙的气势，甚至犹有过之！
古力布萨心头略定，知道自己之前并没有判断错，这果然是一个和他一样受了重伤后不得不蛰伏起来的家伙！那种神秘感，那种邪恶感，统统让他觉得找到了一个同路人！
但是，这真的只是一头八阶的黑龙？
绝对不是！
古力布萨可以肯定，这头“黑龙”要比真正的八阶黑龙强太多太多！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这种龙族。”古力布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黑龙以魔族语道。
“吼……”低沉而邪恶的龙吟声响起，黑龙的身体在空中优雅慵懒地转动了一下，意志波动传出，淡然道，“你应该知道，每一头变异的灵兽都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如此，可我还是看不出你的变异方向。”古力布萨微皱眉道。
“怎么，如果是废的，你就反悔？”黑龙眼睛闭上，然后缓缓睁开，看着古力布萨玩味地道。
古力布萨肃容摇了摇头，直接道：“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后悔。只要你不反对，我马上就可以与立下诛心血盟。就算你的变异方向真是废的，我也忍了。”
“吼吼吼吼……”黑龙低声笑了起来，也不知到底在笑些什么。
不过，就从与古力布萨打交道的这短短时间里的表现来看，黑龙的气场显然一点也不弱，至少和古力布萨在同一高度！
古力布萨亦不明黑龙何意，但是却一点也不担心，嘴角反而浮起了一丝冷笑。降阶之后，他连气质也完全改变，不再像原来那般自傲，而是阴邪中透着一种有分寸的自信。此时他嘴角的这抹冷笑分明在述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就算这条黑龙临时反悔，他也能承受得起这种损失！他并不是离了这条黑龙就活不了！
兴许正是古力布萨的这种态度让黑龙对古力布萨高看了不少，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先彼此交个底，如果都可以接受，就马上立盟吧。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断无故意拖对方后腿的可能。”
“爽快！”古力布萨也精神大振，决然道，“好！我非此界魔族，早晚都是会离来的，必须先告诉你。”
“我亦非此界龙族，并不在意去哪。实际上，我的变异方向颇是复杂，不过，在诸界之间穿行刚好也是我的本事之一，在受伤之前，我去过的世界一定不比你少。”
古力布萨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又惊又喜！说起来，他虽然不是都天世界魔族，可是，他这辈子去的世界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对他来说，破界穿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听这黑龙的话，破界穿行竟是如家常便饭一般！只是通过这番话，古力布萨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在巫祭体系中突破的方向。
“你应该猜到了，我并不是锻体魔族，主修的是巫祭术。在受伤之前，我已然达到魔神之境，虽然根基并不牢固。但是，只要我二人结盟之后，我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里重回魔神之境，甚至更进一步！”
黑龙并没有被古力布萨亲口说出曾达到魔神之境吓到，但是应对间也明显严肃了些，又道：“我恢复到全盛状态只是时间问题，本不需要任何外力相助。只是，这个时间实在太长……”
一魔一龙就在这里开诚布公地交起底来，虽然听起来并不并不是在讨价还价，但是，细思之下实是一条一条列的十分清晰，都在尽量增加自己在接下来的诛心血盟中的筹码。
诛心血盟是一种专门针对魔王以上魔族以及超强灵兽之间的盟约，境界低的魔族根本没有资格结这种盟约。诛心血盟在束缚力上与血脉印记类似，但是具体的功用方面却大相径庭，魔族与灵兽之间更像是伙伴关系，算是一种稀有但又确实有着针对性作用的盟约。
可伙伴关系并不总是平等的，是以古力布萨和黑龙此时才会如此计较。
随着双方的交底，古力布萨一直以来的憋闷心情终于是大为好转，这一次真的是赌对了！而黑龙的态度也渐渐改变，明显认可了古力布萨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