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另外还怀着一些期许,希望我和这个时代所总结出的知识能够流传下去,使人类在生命学的微薄进展中厚积薄发,等待后人中别具慧眼的某个人继续实践下去并解开人类基因的所有秘密。那个人,终将实现人类跨越成为新物种的梦想,他也将被后人奉为上帝。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可能是我了。”
她的一番话听晕了她对面的三个年青人。
小可隐隐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曾经实施过一些违背人文伦理的实验,而那些实验只是为了验证她的理论而已。那些实验会不会比克隆人还要越界呢?小可不愿多想,也知道她不会说。
张湛第一个忘了顾秋妍之前说过的“别争论是非”的要求。率先发问道:“顾老师,恕我直言,变异是基因异化的偶然结果,而最适应大自然规律的那个变异种群则因为生存了下来而被称为进化。
正因为我们人类恰巧赶上了站在生物进化史的最前沿,这才有了我们眼中的繁华世界和我们这些能坐在一起侃大山的现代人。可是,我们一定要追求终极去探索那些本源的规律吗?而且,你们想找到那规律的最终目的就是用数学和图谱的形式列出那些基因的各自意义,再用你们天马行空的想法改变基因序列,直到改变整个人类,创造出个新物种来?这就是你和高桥、荀教授眼中的上帝吗?”
小可也不客气的说:“顾阿姨,您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这些满脑子都是高端想法的大科学家想象力太过剩了。像我这样每天傻傻的度过,不也是一辈子吗?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触碰那些最本源、也最容易动摇生命根基的问题?您也看到过那基地里动植物发生的变异,大自然有它无尽的创造力和客观规则,被人力稍作修改,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来。”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种危机感?”顾秋妍面有忧色的说:“人类不会有太长的时间繁荣下去。如果不继续演化、直到跳出那个规律,那就只有灭亡。”
小可却哈哈一笑,“那是后人的事了吧?子孙自有子孙福。我们只要庆幸自己没出生在人类灭绝前的最后几十年就行了。危机感?”他当然有危机感,提到这个词他也颇有些忧伤,“我的危机感并没有上升到担心全人类那么高大上。”他想到了自己还有十来个月的正常生活,但这事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说起。
顾秋妍继续解释起她提到的“危机感”来:“地球上的单细胞生物出现了38亿年,至今都还好好的;恐龙却在经历了一亿六千万年的演化后而灭绝掉了,以所有知名的生物从先到后出现的时间点排序,再计算出这些生物存在的时间段,看过统计结果以后,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越是高级的物种,其灭绝速度也就越快。难道你们就不为人类这个迄今为止最高级物种的将来担心吗?”
“高级的物种灭绝的更快?应该说越高级的物种存在的形式和能力越强才是啊,霸王龙又怎样,能拼得过核-武器吗?”小可说:“别跟我提《数码暴龙》什么的。我不想抬杠。”
顾秋妍进一步解释起她的意思来:“但是,越高级的物种,生存效力却越弱。也就是说越高级的物种生存下去需要依赖的因素也就越多。所以我才试图在基因图谱中找到那组几十亿年来主导着异变的基因,并解开它的秘密。”
“原来您已经倾向于高桥的方向,也成了研究异化现象的科研爱好者。”张湛说。
“我和高桥、荀教授他们最终意见不合而分开了。”她又说:“我只是研究理论,不像他们那样没有下限。”
“下限就是用来被突破的,你当年做的实验,假设换作再早几年的你,能接受自己做的事吗?”小可冷笑着问。
顾大夫是个骄傲的女人,否则也不会一辈子独身。她很介意小可对她的评价,攻击她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指责她的事业。这时她喉咙卡了一下,咳了一声才疲懒的说:“早知道不该跟你们说这些旧事的,你们还偏偏缠着我讲,得知真相后又揪着不放,何必呢?”就此不再理会小可和张湛。
在这场争论中,叶婴落又安静的当倾听者而没发表任何意见,她也成了唯一没惹怒顾秋妍的人,所以在顾大夫拂袖而去时,她才得到了对方的许可送其回家。
小可和张湛尴尬的面对面瞪着对方。两人合力说服顾秋妍讲述了她的经历,又在辩论中没能控制情绪而导致她一气之下走掉了。他俩都在责怪对方言语过激,可是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互相瞪了几眼之后,两人突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