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将票旨呈上。崇祯看着这张薄薄的纸,眉头渐渐紧皱起来。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崇祯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只是在一遍遍的读着这并不长的几行文字。屋中一时安静。
“你……”半晌,崇祯才开口,“你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皇上明鉴。”周延儒对道,“袁崇焕一案,罪状条条属实,通敌之心昭然若揭,并有与金军密谋之事为证,倘若从轻发落,纵虎归山,恐为日后留下隐患,危及到大明的江山社稷。”
“若如此说,削官即可。此次虽抗金不力,但毕竟曾是有功之臣,轻易取其性命,”崇祯停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轻取性命,似有不妥。”
“皇上此言差矣,”周延儒回答的不假思索,仿佛早已料到了皇上会作如此说,“削官或许能解一时之患,但留下性命,难保没有长久之忧,况且此番通敌事关重大,若不重罚严惩,以正朝纲,恐令忠心之臣嗟叹不公,令异心之人有机可乘啊!”周延儒有意加重了有机可乘四字的语气,崇祯听后眉心一抽,随即沉默下来。
周延儒等待片刻,见崇祯仍然闭口不言,便又开口道。
“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大多主张袁崇焕通敌卖国,其罪当诛,票旨既已呈与皇上,还请皇上早作决断为是。”
“嗯……知道了。”崇祯迟疑的答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皇上若无事,微臣就先告辞了。”
“嗯。你退下吧。”
周延儒深深一拜,又颇有深意的看了夕照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夕照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隐隐有几分沉重。周大人说的确有道理,而且似乎,皇上也是这么认为。难道,袁督师此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虽然袁督师的种种罪状,夕照也有所耳闻,但他并不认为,袁督师是真的通敌。毕竟,在金军大营遇到的那件事情,细细想来漏洞百出,实不可信。而如果这真的是计,那么显然,金军是想除掉袁督师的,又怎么会是两方串通一气?夕照思来想去,总归觉得这案子不可草率。人死不能复生,倘若一朝错杀,事后可是追悔莫及。如今皇上正为此事心烦,若将自己的想法与皇上说了,不知是否能为皇上略略解忧?夕照前思后想,终于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开口道:
“皇上,关于袁督师之事,小人有话想说。”
“嗯?”崇祯看向夕照,略显意外。
“去年金军围城时,小人曾被抓去金军大营,密谋之事,是小人亲耳听到。但此事实在蹊跷,不可取信,还请皇上明察。”夕照说着,心里砰砰直跳。自己不过是一个下人,谈论此事,不知是否算是逾矩?
“原来被抓去金军大营的就是你。”崇祯微微一笑,“让你受苦了。”
夕照一惊,没想到崇祯会说出这样体贴的话语,语无伦次的辞谢道,“不不……不苦,谢皇上关心,托皇上的福,不曾怎么受苦。”
“嗯,那便好。”崇祯点点头,便不再开口,好像并未听出夕照的真意。
夕照见状,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便试探着唤道:“皇上……”
“朕知此事不可信。”崇祯不等夕照继续说下去,便将话接了过来,“此事虽不可信,但其有通敌之嫌的罪状比比皆是,若不杀一儆百,恐难服众。”
“可是皇上……”
夕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崇祯几句不温不火的话语蓦然斩断。
“此事朕自会公断。你乃一介宦官,又非司礼监之人,且先守好本分,莫再谈论政事。”
果是逾矩了。夕照心中一紧,正要开口谢罪,只见传令太监又出现在门口。
“司礼监秉笔王承恩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