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阿烈和亥阴这一对君臣…”明月叹了口气,“阿烈重情重义,看似憨厚,但绝不木讷,所以一经变故变会锋芒毕露,而他的重情重义,更能使麾下为之誓死效忠,至于亥阴,这些年来两军对决,我和他斗智斗谋,虽然每次都是我略胜一筹,在世人眼中,也因此觉得他的才智远不如我,可我知道,他一直是我最强劲的对手,每一次较量,我都是殚精竭虑,才能险胜于他。”
“可你确实是胜于他一筹。”枫临雨有些疑惑的问:“每次和亥阴斗智斗谋,你固然是殚精竭虑,可他也是用尽全力,依然逊你一筹。”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明月幽幽道:“亥阴一次次败于我手,也自认才智不如于我,可他的性子隐忍深远,从不会放弃与我的较量,更会在每一次失利后反复思量缺失,而今夜这一战,对中原和草原来说都是会改变国祚的背水一战,所以这一战,亥阴必定是用上了毕生心血,他太怕自己不如我,也太怕自己会再次败于我手,以他只略输我一筹的谋略,再加上以这自置劣势处来思量全局的深刻用心,今夜羌族一旦出手,必定就是真正的雷霆一击,而我…”
明月苦笑着一指四野,四野茫茫,尽是两败俱伤后的汉军伏尸,点指四方惨烈,明月的手指也不禁轻轻颤抖:“亥阴带来的,会是倾其全力的一击,而我手中,已只有鬼风屠这最后一枚棋子,还是在亥阴出手前,就已把这棋子先置落棋盘,是以今夜,长安国门之外,将会是厉帝十八年来,这片大汉江山最危在旦夕的一夜。”
“明月,今夜的结果,你真的无法预知?”枫临雨迟疑着,又问:“嬴梨或许不知,可我们知道,我们当年那些小伙伴,其实一直都放不下这段少年情谊,否则今夜你也不会和燹翮黯然离去,你说,在阿烈心里,真的可以为复仇而决绝最无情的地步吗?”
“这是杀父盲眼之仇啊!”明月长长一叹,目光流转处,正看见枫临雨黯然失色的面容,明月心里一痛,多少年来,在厉帝专注霸业雄心而转身的背后,他和燹翮都能看见,枫临雨为君而苦的黯然神伤,可他与燹翮虽是大汉的文武栋梁,却无法在此事上给予这少年好友一丝援手。
此时,又看到了枫临雨的黯然面容,而比起以往,这一抹黯然中还有着最伤心的绝望和焦虑,这个女子,一直是在深深爱着他的丈夫,可她的丈夫…
“小雨,我站在这里,就是要赌一把,阿烈对当年的情谊,是否真可以一概抹杀。”明月强笑了一下,温言道:“战场上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谋算吧,我是大汉的智侯,至于你,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我是大汉的皇后。”枫临雨微笑,走上几步,并肩站在了明月身旁,平静的凝视向前方厮杀正烈处。
明月长叹着,却又不禁摇头一笑,“都是痴人啊…”
于是,他也不再劝说,平静的立于枫临雨身侧,两人身边,并列的是燹翮立而不倒的遗躯,身虽死,这位军王依然挺拔于国门之外。
那样的并肩而立,仿佛是许多年前,这几个小伙伴在草原上时,用他们的年轻和因年轻而拥有的勇气,一起为身为人质的三皇子嬴梨抵挡着风刀霜剑,而在今夜,他们还要一起并肩迎接一场更可怕的劫难,惟奈何,带来这场劫难的,是当年的另一位小伙伴,而引发这一场劫难的,却又是他们曾不惜一切想要保护的大汉三皇子嬴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