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卿将天真无邪的笑容毫无保留的迎向朱七七:“我们‘青衣楼’这点过家家般的小小布置,又怎么能入‘大风堂’诸位高手的法眼呢?‘谈亭’前方的官道驿站中,后面的‘惹猪林’里,乃至‘北凉河’河面的渔船上,不也莫不是你们的人嘛……从这儿看过去,那几个打鱼的渔夫藏在腰间的短刀还泛着光呢。”
朱七七摇首叹息:“我家三哥是云老当家的爱徒,身份特殊,底下的小的们不放心偷偷跟出来也是有的;不过我们却没有违背约定,入亭赴会的仅为我们三人,倒是贵方,开始招待我们的只有大公子一位,现在烟卿小姐总算赏了金面,又见到了一位,那么,还有一位躲在幔帐后始终不肯示人,可不是什么英雄行径啊。”
烟卿依然保持她的笑。
像她那样的一个脸被毁容的女子,笑的时候居然很好看,不但倾了城,更倾了国。
她笑着回答:“不要忘了,我只是一个又丑又笨又爱胡闹的小狗熊,‘青衣楼’向来是我的辰源爹爹当家,他的话就是我爷爷的话,我出不出面都是无所谓的。”
朱七七目光死死盯住了对面两人身后的幔帐,叹道:“那二公子呢?难道大名鼎鼎、却躲躲藏藏的‘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楚二公子,也成了羞于见人的小狗熊了么?”
烟卿笑盈盈的道:“七当家以为后面那位是我二叔?你错了,我那位风流倜傥的楚羽叔叔,现在怕是正在京城‘飘香楼’红角儿玉玲珑的温柔乡里逍遥快活呢。”
朱七七怔住,马上就问:“除了公子羽,还有谁能代表你们‘青衣楼’?”
辰源忽然开口了,他不偏不倚的说了一句:“他虽然代表不了‘青衣楼’,但他却完全可以代表‘权力帮’,代表蔡相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安东野三人才注意到幔帐后多了个阴影。
那道阴影一动,亭子里的杀气立即陡的升腾、膨胀、充斥了整个“谈亭”,就连亭子四周的六百八十九棵树树叶和四万六千七百朵花都一起在突如其来的猛烈杀气里,簌簌地在抖动作响。
朱七七一直以为对方隐藏的第三个人是楚羽,但显然不是。
楚羽有的是傲气,有的是才气,但不是杀气,他更代表不了“权力帮”与蔡相。
——第三个人,到底是谁?
来人一走出来,就昂首抱刀站到微弱不足的阳光里,好像这种人,天生就喜欢生活和生存在阳光里。
他的右臂衣袖是空的,他的全身都散发着傲气、勇气、朝气和煞气。
——“权力帮”,“八大刀王”之四,“独臂刀王”,洛正熙。
朱七七看到了洛正熙,她下意识的瞳孔收缩,叹息道:“原来你们‘青衣楼’早已经和蔡老贼狼狈为奸了。”
烟卿将一小块糖果交给身畔的辰源来剥,含笑答道:“蔡相爷与家祖父本就是同朝为官,‘青衣楼’在相爷的指点引领下,为朝廷效力,近年来蒸蒸日上,好生兴旺;再则说来,你们‘大风堂’不也是接受李纲李相爷领导行事的吗?
安东野面沉似水,沉声道:“我‘大风堂’虽与李大人有过交往,但断不会贪图荣华富贵、依附权贵助纣为虐!”
暗弱阳光里的洛正熙,忽然冷笑道:“笑话,当日你安东野当街拔剑刺死童贯枢密使大人的胞弟‘花花太岁’童贳,若不是李纲出面力保,恐怕你早已被绑缚刑场、人头落地了吧?哈哈!”
安东野勃然着作色,道:“我们‘大风堂’的兄弟姐妹,都是市井走卒、山野百姓,自由散漫惯了,无意去抱蔡相爷这棵大树遮阴挡雨!”
辰源将剥掉糖衣的糖果,轻巧地用中、食二指捏着,送进张着樱桃小口仰脸等待喂食的烟卿嘴里,不依不饶地道:“难道三爷就放任着周世子柴如歌和他的‘富贵集团’招兵买马,东山复起?”
安东野长吸了一口气,道:“周朝亡国已百余年,单凭柴如歌等人之力,未必就能搞出什么大名堂来,而且‘富贵集团’建立以来,迄今为止尚无重大恶行,在‘京师’龙蛇混杂之地,每人都有每个人生存方式,咱们又何必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呢?”
烟卿嫣然一笑,那双媚眼睨着安东野:“东野前辈是不可合作喽?”
安东野起身抱拳,大义凛然的道:“与贼为伍,恕难从命!”
烟卿瞟了辰源一眼,辰源惊忽然不夷不惠地叹道:“三爷这是要拂袖而去了么?就不再饮一杯‘普洱’么?不喝茶,也不吃花生么?”
安东野长笑数声,虎目炯炯,望定布烟卿,不避嫌,也不嫌弃,怫然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去给害民奸佞驾鹰走狗?!”
烟卿只笑语盎盎地对暗弱阳光里的人道:“洛刀王,看来‘大风堂’的大英雄不领相爷的情哩。”
洛正熙拔刀而起,他声音如刀:“那就只有请他做一回小狗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