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喊了声“不好”,小叶猛地撤去长笛,二人发足跑向内堂,玉儿紧随其后。息兰犹疑一下,抓过桌上的曲谱,塞进怀中,也匆匆跟上。
一路只听静微不断哀呼,一开始还极为狂乱,随后却越来越低弱,还隐带哭音。四人急急穿过厅后走廊,奔到内堂门前,止了脚步,不知该不该这般闯入。
突然一人猛地自门里冲出,和最前面的阿唐撞了个满怀。阿唐抬头一看,那人正是方师叔,只见他一脸惊怒,已不复有先前和蔼面色。
方师叔见了他们,厉声道:“进去!”四人吓得不敢回话,战战兢兢踏入内堂。
只见静微正紧紧掩住耳朵,俯跪在内堂中央,簌簌发抖。他手背和肩臂上有几道深深血痕,身后倒着一个兵器架,枪戟斧锤落了一地。息桐蹲在他身边,搂住他,不停说着安抚的话。云离满眼茫然,兀自执了武器呆呆立在一旁。内堂周围的成年弟子们或诧异,或惶惑,望望静微,又望望内堂南首,都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内堂南侧独辟一块区域,面前垂着一张藤黄竹帘,依稀可见端坐帘后的天台掌门身影。竹帘微微振动,显是掌门心中颇不宁静。杨师叔和阿音一西一东,侍立竹帘面前,正凝神聆听帘后人轻声指示。
阿唐和小叶见了如此情景,一齐跑近唤道:“静微?你怎么了?”
静微依旧死死俯在地上,浑不顾周遭一切。息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道:“刚才他正和云离过招,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的笛声,他就像失了魂似的,将武器一扔,大声狂叫,不小心碰翻了兵器架子,刀戟倒下来,把他伤成这样。”
她低下头,去拉静微捂耳的双手,哭道:“静微,我替你包扎。”
静微紧紧按住耳朵,不肯放手,叫道:“求求你们,别吹,别吹!我不要再听。”
小叶慌忙在他身边蹲下,大声道:“我不吹了,静微,你放心,别害怕。”
他几人拉扯成一团。突然风声一震,杨师叔已闪身立在小叶面前。小叶仓惶抬脸,只见杨师叔双眼如电,直截了当地问:
“是你吹的笛子?”
小叶点点头,想起自己蹲在地上与长辈说话,终是不敬,便想换个姿势。甫一动弹,杨师叔已锐声喝道:“跪下!”
小叶脸色发白,不敢违抗,乖乖在堂中央面向竹帘跪下。周围的弟子们难得见杨师叔动怒,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杨师叔退到竹帘旁,口气略略放缓,却依旧追问道:
“从哪得来的曲谱?为甚么要挑这时候吹?”
小叶轻轻一颤,抬起眼,瞧着杨师叔,一声不吭。
方师叔踏上几步,来到小叶旁边,疾按住他的肩,道:“小叶,说实话。”
小叶道:“我……我……”脖颈微转,想向后望,却又硬生生忍住。
阿唐梗着脖子,忿忿不平地插嘴:“不关小叶的事。”满场视线一起投向阿唐,杨师叔沉声问:“不关他的事,那又是怎么回事?”
阿唐喃喃道:“那……那曲子……”他嗫嚅半晌,突然叫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乱嚼舌根、搬弄是非。”猛地来到小叶身边,腾地跪下,竟再不开口。
杨师叔和方师叔对望一眼,方师叔道:“有问题。”
杨师叔沉吟一番,向小叶和阿唐温言劝道:“你俩自诩男子汉,所以想独立承担一切么?便说出实情,又有何妨。”
阿唐和小叶垂着头,紧紧闭着嘴,却只是不回答。
杨师叔将目光投向玉儿和息兰,道:“方才前厅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俩来说。”
息兰吓得脸都黄了,死死按住怀里的曲谱,动了动唇,想说话,终又说不出,扑通瘫倒在地。玉儿挺了挺胸,大步走到小叶身边,朝着竹帘中人,口齿清晰地说:
“刚才息兰说她心里头不舒服,非要小叶吹曲子给她听。又给了小叶一本曲谱,叫他务必按那曲谱吹。”
息兰哀呼一声。云离缓缓回头,清冷的目光静静投射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