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平西,遍洒余辉。层层叠叠院落中,一堵堵朱墙衬着明黄色的瓦檐,沐浴在浅金色的夕光里。
楹柱林立,长廊望不到头。雕花红漆栏杆前,一对翠绿的雀儿扑扇着翅膀,探头探脑,刚栖停一会,却又被突然传来的嬉闹声惊飞了。
四名明艳的少女,正说笑着自檐下走来。她们身形相仿,容貌殊异,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道袍。她们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言谈之间,皆充满少女的天真与巧稚。
内中一名圆圆脸的少女道:“咱们在这坐会吧。”语声带着北方口音,脆脆的煞是好听。
另三人道:“行啊。”一同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坐下。
圆圆脸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朝嘴里塞了一块,笑道:“这些日子好轻松,我似乎长了不少肉呢。哈哈。”
另一名有着细细柳叶眉的少女道:“就知道吃睡,等恢复歌舞演练后,挨骂了可别哭。”
圆圆脸扁了扁嘴,没有说话。旁边两名少女中有一位抢着道:“依我瞧啊,乐舞官们忙得很,这演练……十天半月内恐怕恢复不了啦。”
柳叶眉奇道:“为甚么?”那名长了淡淡雀斑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内院最近来了贵人,上头一时没空管咱们。”
圆圆脸顿时精神抖擞,停下塞糕点的手,道:“是呀,贵人!听说是朱大人家的公子!对了……”她脸突然红了红,才接着说了下去,“那位……渊公子,他怎样啦?”
柳叶眉的脸颊也泛起浅红。她应道:“说起来,自从十天前碰巧见着渊公子一面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呢。”
雀斑道:“唉。渊公子刚被送来的那天,那模样儿可真令人担心。”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胸口。眼睛却有些发亮。
圆脸道:“对呀。那天的祭祀大典排练刚结束不久,咱们几个出了玄武殿往大门走,迎面正好碰上渊公子一行人。他……他……第一眼可真吓了我一跳。”
柳叶眉语音含着轻怨:“他被好些人簇拥着送进来,可是他的衣裳又破又烂,头发凌乱,脸上还积着厚厚的血泥。我听人说……渊公子曾被歹徒劫持。千辛万苦才救下了他。他们没日没夜,连赶好几天的路,只为将渊公子平安送回京师……但既然如此,为何又让他这般落魄,一路上也不替他擦洗擦洗?”
雀斑道:“怎么没擦?光是从进大门到前殿的路上。就有好几个人想替他擦脸,只是那蘸水巾帕一凑近,就被渊公子暴喝‘滚开’。有人想讨好他,端着盛满水的木盆跑过去,或许是哗哗的水声惹恼了他,他直接就把盆砸了。唉,他那天虽蓬头垢面,但瞧人的眼神。可真……可真……”
圆脸道:“他弄成那般模样,定然遇到过甚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儿……息兰夫人一直跟在他旁边,穿过后殿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去抱着渊公子哭,渊公子顿了一顿,总算没有挣开。息兰夫人哭了一会,掏出手帕去替他拭脸——幸亏有那一拭,否则咱们还没机会瞧清他长啥样哩。”
柳叶眉突然叹了口气。道:“瞧清了又如何?整整十天,他都再没现过身。”
雀斑幽幽地说:“他自从被送进最里边的跨院后。就没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