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名少女说着说着,想是心里委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韶英皱了皱眉,问:“你们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最先前的少女切齿道:“除了游心,还能有谁?”
韶英惊问:“游心?”
另一名少女哭道:“是啊。她运气好,逃脱了责罚,我们……唉!我们在烈日里跪了一下午。膝盖全肿了,还不许吃晚饭……呜呜……我好饿,好饿……”
韶英与她们一问一答。渐渐明白了来龙去脉。她正色道:“夫人疼爱渊公子,希望他能早些开怀,才会拜托各位。如今各位虽受罚,还请莫要耿耿于怀,须知母亲关心孩子,本为天经地义。夫人性情向来温柔,一时焦急。才会如此。等渊公子恢复后,各位想必也会得到补偿的。”
又一名少女道:“咱们不会怨夫人的。咱们只是觉得游心太不厚道……不过夫人也批评她了,说她不该胡乱拉咱们垫背。这次游心虽然侥幸免于受罚,但夫人也给她定了期限——说她既然自称能做到更多,那么倘若三天内还不能让渊公子开心,就要狠狠责罚她。”
最先前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虽然挨罚,但跪满三个时辰也就结束了。说起来,咱们受罪不过是一时的,但依我看,游心的大麻烦还在后头呐……”
韶英悄悄侧目望去,见朱于渊却已静静转身,退出广场,她赶紧安抚了那些少女几句,也遥遥跟着他,一同走回居处。
朱于渊一路沉默,踱回屋中。方才那些少女的话,却久久萦回在他脑里。不知为何,他胸中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她们卖力唱歌献舞,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取悦我。她们与我非亲非故,若不是为了在神乐观更好地立足,又何须如此低声下气?”
转念又想到:“我虽不肯喊她一句‘娘亲’,可她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态度,却是情真意切。只是她关心则乱,我越不快活,无辜连累的人就越多。”
他想起那些少女的哭声,愈发觉得有些愧疚:“假如我当时能平和一些,她们也就不必饿着肚子跪在烈日下了。还有她们提到的‘游心’,想来就是那位白衣女子。我心中痛苦,迁怒于她,可当初窥伺我与青露的人,并不是她,她不过奉命行事而已……难怪她眼神始终那样淡漠疏离,原是被迫无奈之故。”
思来想去,内疚之情终难消除。朱于渊暗暗打定主意,对自己说道:“从今往后,我行事时必须牢牢记着——冤有头、债有主,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令无辜之人受牵连。”
如此想着,心中才稍稍放宽了些,便在灯下研习起《登善集》来。不知不觉,夜已极深,他读得入迷,此刻方才惊悟,于是洗漱收拾完毕,熄灯就寝。
他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许许多多往事,在脑中走马灯般穿梭。想到过去,感激与甜蜜,酸楚与苦涩,都久久徘徊不去。朦朦胧胧间,忽听得门外有响动,朱于渊一惊,刚想喝问,门却发出吱嘎的声响,有人轻轻将它推开了。
朱于渊心道:“谁如此大胆,半夜三更,闯我门户?”他入睡前,虽阖上了门,却没能锁起,只因杜息兰怕他寻短见,硬是将门栓拆除了。他躺在床上,身虽未动,刹那间却已掠过无数种猜想。他眯起眼,悄悄朝开启的房门瞥去,却见一条纤细的人影,正从半开的门扉中掩入。
月光落在身周,洒下一团淡淡烟气。人影悄悄移动,转眼便立在朱于渊床前,一股浅浅的兰花清香,飘入他的鼻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