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底用劲,将朱于渊从地上扯起,才撤回双臂。朱于渊心中恨极,无奈技不如人,满腔愤怒,却又被那句“有人坚持替你说好话”硬生生压下。正憋闷间,见樊千阳已转身飞步而去,他只得拾起刻碣刀,悻悻跟在后头。
二人一前一后,转入一道月洞门。门内赫然有花园。樊千阳指着花园东北角的一座凉亭,道:“进亭去,等着。”
朱于渊已慢慢回复理智。他瞧了樊千阳一眼,又望了望那凉亭,默不作声,走了进去。他将刻碣刀往身旁一靠,在亭中坐下,背对樊千阳,一言不发。
樊千阳忽问:“你多大了?”朱于渊不睬他。樊千阳又在身后说:“听说你今年才十七岁,是也不是?”朱于渊霍然回首,怒道:“我几岁关你何事?”
樊千阳忽然笑起来,他边笑边道:“小毛孩就是小毛孩,说话做事,都像在赌气一般。”
朱于渊怒极,斥道:“你不过比我多吞三五年的米饭,摆甚么谱。”
樊千阳却不理他,只继续笑道:“小孩儿,莫要急,把脑袋转回去,那个人马上就来。我倒要瞧瞧你待会儿的表现,究竟会像大人呢,还是依旧像个小毛孩?”
他边说边后退,话音竟渐渐远去。
朱于渊依旧背转了身,坐在亭中,周围秋风又起,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憋屈与懑恨。他绝望地想着:“一试之下,却不料这人的武功竟比白泽还狠辣。”忽觉练武一道,真为漫漫长途,若急功近利。只怕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思来想去,只觉满腔仇恨,竟无可发泄之处。又念及神乐观中被羁押的穆青霖,益发忧郁愁苦。正垂首伤怀间,忽听凉亭外有轻轻的脚步。缓缓接近。他抬起头,心想:“那人来了。”刚一动念,忽有一道清冽如山泉的嗓音响起,在后头低低唤了两个字:
“小非。”
朱于渊猝然跃起,险些踢中一旁的刻碣刀。他飞快转身,用力之猛。脖颈与腰背俱隐隐生痛。他跌跌撞撞朝亭外冲了几步,又猛地刹足,死死瞪住前方,颤抖着声音,叫道:“我……你……”
那清清的声音再度响起。绝不恍惚,一字字地,极其真切:“小非……”
话音未落,朱于渊已朝她扑了过去,她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已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朱于渊几近疯狂,大声道:“我不要醒来,别让我醒来。”他死死地抱着她。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却蓦然嗅到她长发上的一缕清香。
他低声道:“不是做梦吗?我没有做梦吗?”怀中的人轻轻挣了一挣,有风吹过。发丝飘起,拂得他脸颊发痒。他浑身一凛,缓缓侧过脸,眼神与怀中人正正地对上了。
朱于渊用力睁大双眼,忽然之间,他目中有泪流出。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动了动嘴。想说甚么,却猛地哽咽住了。他低下头。将脸别开,紧紧贴住她的脸颊,却不肯让她瞧见。怀中的人静静地任由他拥抱着,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于渊才慢慢抬起脸来。他凑近她的面前,鼻尖与她相距不过一寸,他的声音依旧凝咽不止:
“你……青露……你……”
穆青露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是的,是我呀,小非。啊,不,不对,你有名字了,我不该再叫你小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