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离伸手按住他肩,缓缓说道:“我童年时。便成了孤儿。父母留给我的,除却一些微薄盘缠外,就唯有那块当年祖母亲手绣成的罗帕。我怀揣着全部财产,开始流落天涯。年纪虽起这些,但心中却始终有声音在呐喊‘我要出人头地,绝不能像父亲那般一世默默无闻’。
“我四处打听。想栖身名门、投靠良师,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天台派裴释舟身上。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不得不透露了一些身世。裴释舟武功盖世。又喜欢搜集各类奇闻逸事,我的出身,再加上聪敏机灵的表现,博得了他的好感。我成为了天台派门下的弟子。”
他喟叹一声,又道:“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与息兰一同离开天台派时,我正好十七岁,我一面勤练《流光集》,一面寻觅可以出头的良机。物换星移,自建文以后,转眼又经历了三朝君王,终于……睿皇帝即位了。至于这位皇帝,你上回在宫里也曾见过他一面的。
“十一年后,恰逢土木之变。我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了睿皇帝身边。我与其他势力一起,设法护他回了京师,又设法助他重新登上了帝位。在那漫长的过程中,我却发现另有一股强大的江湖势力也在帮他,那股江湖势力……就是讳天。”
朱于渊若有所思地听着。朱云离道:“那时,我与讳天虽然目标统一,但私下里并没甚么往来。直到有一天,睿皇帝寻了个机会,安排我同凤皇单独见了一面。言谈之间,他忽然提到了祖母留下的那块绣帕。当我与凤皇双双呈出一模一样的绣帕时,困扰我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朱于渊沉声问道:“凤皇与当年湘王府里逃生的那名小郡主是甚么关系?”
朱云离目中有赞许之色,他答道:“凤皇是她的亲生女儿。”
朱于渊长长地“哦”了一声。朱云离又说:“那名小郡主逃生后,便抛却了金枝玉叶的身份,彻底融入了江湖。她后来因机缘巧合,与一名武林隐士相恋,生下了凤皇。凤皇从小习武,且凭借她的天资,一鸣惊人。小郡主夫妇去世得很早,至于讳天,确实是凤皇亲力亲为,一手创立的。”
朱于渊问:“那么,睿皇帝是知道你俩身世的了?”
朱云离道:“他当日只问我俩是否各有一块绣帕,然后他就离开了房间。待到我俩相认后,他才从容归来。然后就再也不曾问起过。但是我想……他心中是很明白的。”
朱于渊道:“他能容得下凤皇替自己起那般名号,度量倒也不小。”
朱云离道:“凤皇属于江湖中人,原不在朝廷管辖范围内。当初湘王折于建文皇帝之手,随后永乐皇帝登基,永乐皇帝素厌建文,而睿皇帝却是永乐帝的曾孙。如此算来,对于湘王的遗孤,睿皇帝心生怜悯、加以照顾,也自是在情理之中。”
朱于渊点了点头,道:“从此你与凤皇便在暗中相助睿皇帝了。”
朱云离颔首,说道:“没错。只是我俩身份特殊,只能藏于背后,却不能公然昭示。后来睿皇帝重新登基,我进入了神乐观,常陪侍于睿皇帝身侧,而凤皇则继续率领讳天,行走江湖。”
朱于渊慢慢地说道:“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
朱云离眼望窗外,似陷于悠悠回忆中:“是的……我一心想出人头地,而京师、皇城,便是我最好的归宿。而凤皇……她却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她乃湘王正室之后,血统尊贵;而另一方面,她却早已习惯了江湖中的风风雨雨。她顶着‘凤皇’之名,却行着武林人之事,谁也不知道,她私底下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他突然长叹一声,说道:“讳天声势日盛。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凤皇她……终究遭到了深深的嫉恨……”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