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复地说着“对不起”,他仿佛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声音也越来越低。
夏沿香直僵僵立着,怔怔地道:“灵雀发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一支发簪……”
她忽将求恳的目光投向朱于渊与穆青露:“去年,六月初四,在他住处,他明明亲口说过,那一支灵雀发簪,早就已经被毁灭了……是么?他当初亲口说过的,你们俩都听见了,对不对?”
朱于渊道:“我记得。他……”他神情沉重,却缓缓地住了口。穆青露脸上有踌躇之色,夏沿香扬声道:“青露,你也还记得,是不是?你快些告诉我,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穆青露犹豫着,半晌,终于轻轻地说:“当初,夜半时分,在他的小木楼中,他说……为了避嫌,已悄悄将那支灵雀发簪敲碎,并且远远地丢进了摧风堂湖心……”
夏沿香喃喃地道:“是的……是的……那样伤人的话,我日日夜夜都记得……可是,今天,他却还想欺骗我,他竟敢说还保存着它……也许,在他眼里,我真的很傻,就算对我撒谎,也不需要花甚么心思……”她不断地念着,却蓦然笑起来。
朱于渊见过她笑。昔日张灯结彩的璧月楼中,局促害羞的少年鲁继开,曾想以一曲凤箫博她一笑,却不慎失手。可她并没有令他失望,她对他微微而笑,笑意中满含鼓励;后来又有南海骑鲸公子莫占秋和知府少爷皇甫非凡,这两人,一个傲气一个横蛮,亦都博得了她的笑。只不过,那笑容却是轻鄙与嘲讽。
后来在摧风堂中。她与洛苏华定情了,那时,她对着自己和青露的笑颜,是最甜蜜最快乐的……然而,自从那场风波以后,她就很少再笑了,就算笑,也是常含着淡淡的苦涩。
而此刻,她娇美面容上漾起的笑,却触目惊心。它不是之前的任何一种。它既有寒冰般的冷,又有烈火般的怒,这世上从未有如此一种笑容,能将冰与火结合得如此决绝。
朱于渊心中霍然一惊,他朝穆青露望去,见她双目圆睁,眼中透着深深的忧与惧。
洛苏华大声道:“香儿!你别这样。别这样!我当初害怕身份泄露,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演戏!求求你,到我身边来,亲自瞧一眼,它真的在我怀里,从不曾被丢弃过!你来啊!你过来……亲眼瞧一瞧它。瞧见了它。就会相信我了……香儿,我错了!我过去不该欺骗你。我马上就改!你过来,扶起我,看一看它,然后我俩立刻下山去。咱们找个无人的地方,一同安安静静地生活,永远也不分开了……”
他优美文雅的声音已经扭曲,他一面说着,一面奋力举起右手,哆哆嗦嗦朝怀中伸去。夏沿香依旧在笑着,一句话都没有应答。
毕方与武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武罗忽然扬声说道:“夏姑娘,你就去他面前亲自瞧一眼,又有何妨?”毕方与孟极一齐劝道:“是啊。是啊。去看看吧。”
他几人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忽又听到有人声嘶力竭叫道:“夏姑娘,千万莫听信他的话。这恶魔怀里必藏有凶残机关,你若靠近,一定会被撕得粉碎!夏姑娘,所有人的命,都捏在你手里!求求你,莫听他,莫信他……否则,寄梅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瞑目!……”
那是方寒草的声音。他竟已悠悠醒转,撕心裂肺的吼声中,透着深重的怨愤与悲凉。
洛苏华颤声道:“香儿,你相信我!我保证,从今往后,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出自真心……相信我,相信我吧!等着,我这就把它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