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竟是笑了,“我喜欢的是那粒米,而非一片庄稼。”
“只因喜欢,便要不择手段?”
“世上没有白捡的好处,欲达目的必须不择手段。这就是我从中顿悟的道理。后来为人处事,也都是依照这个原则。”
做为领教过他“不择手段”的人,严厉强忍着不与他争辩。
龙君叹息道:“然那终归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严厉了然点头:“色丨欲之心人皆有之,那时你青葱年少,精力旺盛,我婆婆则淫邪不知自制,也怪不得你们把持不住。”
龙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将那棵树栽种到阴冷的天柱峰上,以神力悉心养护。尔后数百年我视它为友,珍之爱之,常与它闲话对酌,后来见你喜欢,就送给了你。
可你把它丢在大罗天上,花开无人赏,香尽也无人闻。我很失望,终归不顾你的疏离,压下心气,借烛武之身去别院找你。”
严厉记得,分明他是惊闻那个足以掌控他生死的血咒,才会去别院找她。
而今他熟知凤族秘密,要解开那个血咒易如反掌。苦心安排的棋子彻底失去控制,这正是晧睿仙师最为头疼之处。
严厉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倘若我待你是真心的,究竟始源于何时何事?我心知你有这个疑惑,那些话便是说得这事。”龙君从袖里掏出一副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装裱地很精美,画纸却朴素老旧,恐怕得有几百个年头了。严厉上眼一瞧便认出画中人是谁,一是碧渊,另一个则是她。
唔?
“这是我留下的唯一与无照有关的东西。”龙君缓缓道来。
“自我拜在无照座下,你便是我一心要赶超的目标,起初这是无照的意思,后来则是我自己的意思。关于你的事情我听说很多,无照最爱说给我听的,是你大败蛇君碧渊。无照擅丹青,将那时情境悉心描画出来,常常指着画中人教我:‘你唯有修成她那等本事,才有望改变自己的命数。’
而除了帮无照报仇,我那时唯有一个愿望,便是逆天改命。
两百岁以前我从未出过凌阳山,每日除了苦修便是遐想,如何才能与你有所交集。
听说你喜欢喝酒,我费时费力酿出桃花酒,自己反复品尝,力求味道美好。
后来又听说,你交友有个原则,能挨你三拳却不死,可做生死之交。
于是我又在山中苦修百年,直到我魔心发作,顶着天谴噬师,吞下无照的内丹,获取足够的修为,造出却邪上天,这才见到了你。
起初我以为你性子太硬,定然喜欢柔魅之人,谁知对我苦心造出的却邪,你连正眼都没瞧过一回。固然我有失落,也在天上找到了乐趣——借南无之手逗弄你。
我喜欢看你吃亏,南无却是个贱人性子,恨不得把心挖出来,送给你踩踏,我教他占了一回便宜,他必定心疼得要死,转头便自己送给你作弄。
回想那时的日子委实有趣,可惜时光难以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
后来我才知你有个情劫,让你动情之人会害你殒命,而你定不会听天由命,会杀死那人破劫。
彼时我以为你的劫数便是南无,苦劝南无放手。南无堕入轮回之后,我终归耐不住心事,借却邪出入天门之机,以本尊上天跟你讨剑。
没想到,真正让你应劫的,竟然是我。也许错就错在,无照不该那么早告诉我,你是个女人,让我在弱冠之年便已深深记住了你。
相较于宇宙之广袤,神的命数亦是微不足道。
彼时我深知,我们两个注定无法共存于世,你忘记我正是解开死局的契机,在你涅槃之前,我不打算再出现在你眼前。孰料你会被凌柯所害,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龙君长叹一声。
严厉难辨真情假意也听得心思百转。
“所谓天意弄人,正是如此。”严厉也怅然叹口气,却又释然笑了笑,“好在我当年挑了个可心人,如今才能因祸得福,破了这个劫数。你我虽还对彼此有些芥蒂,却已不必再面临生死抉择,还有联手对敌的机会,这已是天大的幸事。”
龙君沉目看她少顷,也笑了笑,“的确是幸事。只是你夫君……”
严厉神色一黯,“人还在我身边就好。”
“唔,”龙君提着酒囊起身道:“我知你比我更想把那厮碎尸万段,我可以暂且不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