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升平身子一僵,双目陡然睁开,异光四射。
玄思真人见他状态不对,心中焦急,但摘星殿只许一人进入,他在门口站定,不能前进一步,只得道:“升平,平心静气,收敛情绪,记得要缓慢……”
话音未落,江升平口中吐出一缕白气,目中神光褪去,变得漠然,身子晃了一晃,倒在地上。
玄思真人只觉得手心出汗,身子一阵冰凉,几乎就要强行闯入,突然,江升平一跃起身,道:“师父你来了!”说着一溜烟跑去殿去。
玄思真人暗松一口气,神色沉下,怒道:“孽障,每次见到你,你都在胡闹,祸事越闯越大,早晚有一天,你要把天心派翻过来。”
江升平略感莫名,不过师父责骂,他也不敢申辩,老老实实听着,等玄思真人骂完了,才道:“师父,弟子不懂事,还请您指点。”
玄思真人将他拉过来,手放在他头顶缓缓抚摸,真气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道:“你练了玄典?”
升平点头,道:“我不该练么?”见玄思真人不说话,立刻道,“我就说么,那书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满篇胡言乱语,定是一派妄言!好险,我差点就信了。师父,咱们快将它扔了,以免遗祸无穷!”
玄思真人又好气又好笑,在他额上敲了个爆栗,道:“什么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这是咱们祖师的道法巨著,哪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升平惊道:“您说这谬论……啊不,奇论真是我天心派的老祖所著?”
玄思真人道:“摘星殿中岂有假的?倒是你,你说它是谬论,谬在何处?说是奇论,奇在何处?”
江升平皱眉道:“可奇者太多!最奇处,我修习过太玄经,也看过其他修炼的功法。凡是修道的功法,都是接引灵气,感应元气,以求天道。唯独这玄典,修得却不是天地生成的灵气,反而向生灵尤其是人求玄气。明明修的是天道,却舍天而求人,这不是缘木求鱼么?”
玄思真人道:“说得有理。不过玄气虽然另辟蹊径,但并没有说舍弃灵气修道。毕竟两者并非对立,反而可以并行不悖。修炼天道之余,也可以兼修人道,反而能相辅相成。”
江升平毫不犹豫的摇头道:“那不可能。就算这两种气可以并行,人也不能同时修行。恩师,我从小修行仙家宝典,无不提倡清心寡欲,情绪内敛,与天相合,追求那太上无情的大道。唯独这玄典,却说气从人中来,七情六欲皆是本源,所以修行要放情、纵欲、恣意,甚至达到至情至性的地步。师父,一个人怎能又无情又至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惊道:“师父,这是不是就是魔道?”
玄思真人摇头道:“不是。为师虽不修此道,却也知道正魔之别并非在此。魔道的核心是掠夺,并非纵情。玄典中的玄气虽然以人情为源泉,但依然崇尚顺其自然,不强求,不刺激,更不无节制掠取。这还是道家的修炼,不过是另起一支——你有兴趣和我论道么?”
江升平道:“弟子哪敢和恩师论道?只是请恩师解惑。您教导我说,修仙即时修心,破障才能进步。我本道自己心无障碍,现在读了玄典,疑惑尚生,心便不静,若不能厘清,恐怕对道途有碍。”
玄思真人道:“论道有什么敢不敢?大道有容,最忌狭隘。别说是你,就是一寻常村夫,偶有所得,我们也可和他坐而论道。只是这玄典的道,我论不了。因为我没有修行过玄典。”
江升平愕然道:“您没有看过?”
玄思真人道:“我看过,但没有修。我当初看时,也是不解,于是就将它抛下,然后把它忘了。”
江升平道:“忘了?”
玄思真人道:“大道三千,小道十万,那么多道法我都看过,要是一一记得,徒乱本心。因此修道人要学会忘记。”
江升平若有所思,道:“有道理啊,我也把它忘了?”
玄思真人道:“可以忘掉,也可以去寻找。这个一方面要看你的选择,一方面也不要强求。倘若尝试忘记而不可得,疑惑始终萦绕心怀不去,还不如坦荡面对。不过玄典这一道我帮不了你,你要求解,只有记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升平思索片刻,摇头道:“糟糕,糟糕。原本只是疑惑玄气的事,现在连要忘记还是要追索也成了问题啦。疑惑越来越多了。”
玄思真人微微摇头,道:“你呀,还是太顺了。一般修士从入道修行开始,就被迫做这样的选择,舍弃一部分,得到一部分。到了金丹期,早该有所判断,何者该舍,何者要得。是你先天道胎,不滞外物,小沟小坎一跃可过,真正到了大难题面前,反而阻住了。罢了,我问你,你修玄气几日了?”
江升平掐指一算,道:“两三日吧。”
玄思真人道:“把你的成果给我看看,我看你和玄典契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