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宁邪真嘴角一挑,轻轻笑了一声,紧接着,转为大笑。江鼎也笑了起来,随手把剑器收起,空手相对。
江鼎笑道:“古人云闻鸡起舞,你我却是闻鸡止舞,若论勤奋,大概是不让古人吧?”
宁邪真也收起剑器,道:“剑法不错。可你没赢过我,我不能认同你。”
江鼎道:“你也没赢过我啊。”
宁邪真道:“那是你功底扎实,剑法高,用剑的手巧。但真若生死相搏,还是我赢。”
江鼎笑而不答,看了看天色,道:“去吃个早饭么?”
宁邪真诧异道:“你还没辟谷么?”
江鼎道:“辟谷了,不过我喜欢早上到摊子上吃热腾腾的肉馒头,喝稠乎乎的豆腐脑,听摊上的大爷大娘们闲侃。我喜欢那分烟火气。”
宁邪真道:“你真是乖僻。”自来只有人说他乖僻,现在也轮到他说别人,说了一句,道:“只怕狼烟镇上没有早点摊子。”
江鼎道:“我也不想去那里,没有烟火气,却比俗人还俗。这附近就有凡人的小镇,何不去那里尝尝滋味儿?”
宁邪真迟疑了一下,道:“也罢。打了半夜,也……饿了?”
江鼎知道他口不应心,却还是顺利的将这个白衣神剑带去了旁边小镇上。果然见镇中处处炊烟,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两人坐在一个早市铺子里,江鼎点菜,要了油条、肉包、豆浆和小馄饨,又多切了咸菜,拿了两个咸蛋,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宁邪真坐在凡人中间,开始有些局促,但紧接着便习惯了,端着碗,慢慢吃着,倒也看不出区别来。
江鼎道:“道友镇定自若,有大剑客的气度。”
宁邪真道:“这里还可以。习惯了便好。东西也不错。”
江鼎笑道:“承蒙你看得起。其实我也挺忐忑,毕竟是第一次来。”
两人风卷残云,将一桌子饭食吃光。宁邪真抹了抹嘴,道:“其实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剑法有一个大破绽?”
江鼎没料到他切换状态还挺快,吃完了饭立刻就能谈论剑法,笑道:“正要请你指教。”
宁邪真道:“你的剑气不稳定。”
江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
宁邪真道:“听你的意思,莫非早就知道?然则为什么不改?这不是小问题。后面斗剑时还罢了,一开始较力特别明显。你的剑气一阵一阵的,时而澎湃时而畏缩。若非我并非加意取你性命,哪能维持这个不胜不败的平衡?这哪里像个顶级的剑客?剑气以镇定森严为上,你这样落了下乘。”
江鼎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说的缘故,不过这是我的剑道。我的剑道本来就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时刻在变动。”
宁邪真挑眉道:“什么?是你故意的?你在玩火么?剑和人本为一体,但剑比人更可靠。人或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但每一剑一定要恒常,就如这样——”他刷的一声,拔出剑来,往下劈去。
刷刷刷,七道剑痕出现。
七道剑痕整整齐齐,尽是一般深浅。最惊人的是,每一道划过的地形不同,也有桌椅,也有地面,甚至还划过了瓷碗,但无论遇到什么材质,或硬或软,或薄或厚,都是触之即裂,最后落到地下的剑痕都是一般长短,一般深浅,仿佛拿尺子比着量出来的。
宁邪真道:“你看见了么?恒定的力量,才是剑修的掌控力。”
只听轰的一声,旁边的凡人被他吓得四散逃跑,摊子的老板娘把铲子一扔,转身就跑,留下一地的狼藉。
江鼎忙道:“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凡人……好吧,也没人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都被跑光了。这些人可不是狼烟镇上那些混不吝的混子,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见到有人好端端的拔剑乱砍,还有不跑的?
江鼎也很无奈,不知道宁邪真脾气这么爆,说砍就砍,一会儿还有乱子瞧。
不过既然暂时清净,倒也是个说话的所在。江鼎道:“你的掌控力好,难道我就差么?我叫你看看,并不只是稳定才叫做掌控。”说着剑光一闪,横面划出一道。
一道而已,横切在地面,留下一道孤零零的剑痕。
宁邪真皱眉,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江鼎不会无缘无故出剑,便过来细看。
低头一看,宁邪真吃了一惊。只见地面上的切痕竟是深浅不一的。
自来划痕,自然是深浅不同,开始深,后来浅,有个渐变的过程,这是常态。但若是用剑好手,如宁邪真,一剑下去从头至尾都是一样深浅,那是他作为剑修的掌控力。
但江鼎这道剑痕,竟出现了波浪一样的深浅交替,深变浅,浅变深,每一次深浅间隔都是相同的,似乎这一剑分了好几次用力,每一次都是精确的操纵,差一点儿都不行。
但江鼎,事实上只出了一剑而已。一剑劈出,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已经变换了如此多而精确的力度,这样的控制力还能挑剔么?
宁邪真也忍不住道:“好剑法。”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拍手道:“确实好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