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长吁一口气,道:“当年的事,现在听来,还是波谲云诡,迷雾重重啊。”
甄元诚瞑目道:“当时我没觉得,现在从头梳理一遍,果然有些不对。”
江鼎道:“您找到突破口了?”
甄元诚道:“没有。只有些疑影,若说突破,还不知在哪里。”
江鼎起身道:“十几年的事情,千头万绪,非一朝一夕所能理清。现在也晚了,您先休息,今日太累了,您也休息,我也休息,明日再说如何?”
甄元诚抬起眼,眼中果见红丝处处,自己也觉得头晕目眩,再者跟江鼎说了这么多,心头块垒一舒,郁闷稍解,也确实是疲意上涌,道:“是了,夜深了,你休息去吧。”
江鼎告辞而出,并没有回房,就在门外打坐。时至子夜,阴阳二气交汇,是修炼玄功最好的时辰,他虽修行太玄经,所需并非灵气,但吐纳阴阳,也能清心醒神,令头脑空明,思路清晰。
他要趁着夜色,将今日所见所闻,消化一番,将茫茫中那一团乱麻的线头找出来。
第二日清晨,日出东方,金光浮动。江鼎深吸一口气,一缕初升红日凝集的鸿蒙紫气从鼻中吸入,于体内搬运一周,化为一缕笔直的白气,从口中吐出。
睁开眼睛,江鼎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再无半分犹疑。
站起身来,他筋骨舒展,全无静坐半夜的僵硬,出门而去。
这座宅邸之外不远,就是一条街市,随着天色亮起,一家家商铺摊位早已开张,尤其是早点铺子,腾腾的蒸汽,滋滋的油声,甜甜的豆香,都是集市造成最不可或缺的元素。
这正是江鼎最喜欢的烟火气。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与红尘从融入其中到泾渭分明再到水乳交融,几经沉浮,不变的是他喜爱真诚的心。
随便找了个摊子,和老板聊了几句。他相貌俊秀,谈吐伶俐,常人见了都喜欢,很容易就和老板混个自然熟,当下要了包子、油条,打了一罐豆浆,悠悠达达转回府中。
大门一开,就见甄元诚站在院中看着他,精神虽不见振奋,目光倒恢复了几分昔日锐利,他笑着点头,道:“叔父,吃早餐?”
甄元诚露出一丝笑容,摇摇头,筑基修士吃什么伙食?对于江鼎不忌口的毛病,他一直是好气又好笑的,但停了一下,他又道:“行。”
两人便在院中坐下,分食早餐,小镇的早餐当然不是什么精致美点,但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宣软,油条香脆,吃起来十分可口。
将一包食物扫过,甄元诚才道:“我早上起来,脑子清楚了不少。”
江鼎问道:“您有什么想法。”
甄元诚道:“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错不在我。”
江鼎正色道:“您这么想就对了。有您这句话,这件事定能解决。”
江鼎这句话并非夸张,甄元诚一句话,或许只是废话,却至关重要。
它代表甄元诚并非自怨自艾之人。
此事错综复杂,难以厘清,但只要有心,总能水落石出。就怕当事人没了心气,陷入矛盾痛苦之中走不出来,那就是神仙也无可奈何。江鼎也知道受到了重大打击之后,稳定心神,重新崛起的难度,因此对甄元诚的言语倍感欣慰。
当初他能走出来,一是道心道胎,志虑本坚,二来形势所迫,让他不得不迅速挣扎出来,那是求生的本能在起作用。
当然,那只白狐,也帮忙不少。几番刺激得他不得不打叠精神与之周旋,也是让他心中有所支持,不至于沉沦。不过那家伙本心不是想帮忙就是了。
如今甄元诚能清醒,一是本心同样坚毅,二来心中也有所支撑。江鼎不必妄自菲薄,知道能支持甄元诚精神不崩塌的,就是他自己。
甄元诚缓缓道:“也不是二哥的错。”
江鼎点点头,江雪涛虽然戾气缠身,但苦仇也是真,从甄元诚的叙述来看,他倒霉是真,如今仇恨也是真。
甄元诚叹道:“不是我的错,二哥深受苦害,大哥一直帮他,他们二人自也无错。然则是谁错了?”
江鼎不答,答案显而易见,就看甄元诚肯不肯说。
良久,甄元诚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谁都没错,只是命运捉弄。”
江鼎暗暗摇头,甄元诚接着道:“但这次似乎也不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