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瞪起眼,冷哼一声,“来人!给我掌她们的嘴!我倒要看看从贾府出来的奴才我能不能管!今日就算你们奶奶在这也不敢拦我!”
几个婆子上前就摁住绣菊和棋菊,扬手要扇,却发现胳膊如何也伦不下去,就像被人抓在半空中一般,正惊慌时主屋的房门就开了!
夏迎春缓缓步出门外,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呦,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几个老东西想教训我的丫鬟?问过我这个当家奶奶了吗?”
孙绍祖指着婆子怒道:“打!狠狠的打!本老爷要教训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夏迎春瞥到宋姨娘眼中的鄙夷和嘲笑,不屑的嗤笑一声,“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后宅之事就是我的事。你也别忘了,我娘家是荣国府,王子腾也是我家姻亲,今日你若逼急了我,当心你官位不保!”
“你——!你敢!哼,伶牙俐齿!先前那副懦弱的样子竟是装的不成?我倒要去贾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你的!就怕我那岳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吧!”
“父亲忘没忘无所谓,左右荣国府也不是他说了算。老太太和二老爷可是对我这桩婚事很不满,若我请他们同娘娘说一声,你说你的官还保不保得住?一个宠妾灭妻的酒囊饭袋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呢?呵,可笑。”夏迎春软骨头似得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说着气死人的话,要不是原身有诸多因果牵绊,她早就灭了这帮蠢货,哪用得着这般浪费口舌?
孙绍祖哪能忍受平日随意欺凌的小女子如此辱骂他,抬起手就想打她,谁知夏迎春躲都不躲,扬起脸冲着他讽刺的笑道:“打啊!狠狠的打!今日你这巴掌落下,明日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孙绍祖虐待贤德妃娘娘的妹妹!有种你就打啊!”
孙绍祖整日钻营着往上爬,自然知晓孰轻孰重,这会儿听她把娘娘都扯出来了,再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上去,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好个大家闺秀!好个温柔娴淑!贾赦那老混蛋竟骗了我!天长日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有你受的!哼!奶奶身子不适,闭门静养,谁也不准打扰她!”
闹了半晌,孙绍祖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撂下狠话禁了夏迎春的足就拂袖而去。宋姨娘得意的看了夏迎春一眼,用孙绍祖能听见的声音假意劝道:“姐姐这是何苦?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惹得老爷动怒,万一气坏了老爷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妹妹知道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素来高高在上惯了,只是姐姐既已嫁入孙家,还望姐姐日后以老爷为重。妹妹还要去给老爷炖汤补身子,先退下了。”
夏迎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随意的晃了两下团扇,那边宋姨娘志得意满的踏出院子,脚下一绊,大叫着五体投地,正摔在孙绍祖脚下,孙绍祖避之不及一脚踩了上去,两人瞬间摔作一团,哎呦直叫!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跑去搀扶,结果越扶越乱,最下头的宋姨娘不知被踩了多少脚,披头散发、满嘴污泥,比之乞丐婆子也不如。夏迎春扑哧一笑,看呆了身旁的绣菊和棋菊,她拿团扇敲了敲两人的头,笑道:“去将门关了,什么野猫野狗的在外面叫,吵得我头疼!”
“是!”绣菊眼睛亮了亮,几步就冲过去重重的将院门关上,隔绝了外头嘈杂的声音。回过神却开始不安,忐忑的看着夏迎春愧疚道,“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同张婆子起争执,奶奶也不会惹了老爷动怒。如今老爷将奶奶禁足,府里都由宋姨娘管着,还不知要如何磋磨奶奶呢,他们又在门口丢了大丑,这,这……”
夏迎春见她快急哭了却还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颇觉有趣,“怕什么!他们若敢磋磨我,我便想法子告知宝玉,宝玉总能求得老太太接我回去的。到时我告上一状,老太太为了贾府的面子也不会眼看着不管的。”
“啊?告上一状?”绣菊惊讶的掐了自己一把,又哭又笑的说,“奶奶是想通了?太好了!就该跟老太太说说您受的苦,让老太太为您撑腰,这么个小小的孙府凭什么欺负奶奶!奴婢这就想法子出去一趟,必定把消息传到宝二爷耳中,奶奶放心!”
夏迎春笑起来,“好,你且去吧,办成了重重有赏!”
贾家都是原身的血脉亲人,沾染了不少因果,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她也要尽快回去贾府的,因果不除,她在这里就束手束脚,万一那些人在她回去之前就死光了,对她的影响可不小呢!
夏迎春回到房中换了身轻薄的衣裳,坐于镜前慢慢为自己梳妆,正是她当年初入皇宫的打扮。插好发簪,她拿起铜镜左看右看,摇头叹了口气,当真不一样了,既然换了个样貌,过往之事也当渐渐忘却,她是狐狸精,可以一直活下去的狐狸精,有什么事不能淡忘呢?
夏迎春随手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翻开,发现是本棋谱,这东西她还不懂,学学倒也无妨。眼角注意到棋菊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打量她,她也没丝毫动作,无论经历过什么,她永远是那个骨子里透着散漫的狐狸精,永远不会故意去扮成他人。能接受自然好,接受不了她也不怕,连神仙她都打过,这些凡人又能奈她何?
夜里,孙绍祖又喝得醉醺醺的回府,路过主院时忽然想起夏迎春靠在门边时的妩媚风情,身子顿时热了起来,命小厮撞开门晃晃悠悠的就往里走。
屋内对着月光而坐的夏迎春睁开眼,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