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任丹枫粗狂的声音传了过来。指着身边的位置,招呼着苏叶:“苏姑娘,你坐在这里罢。”
苏叶看了他一眼,本还有些不愿,但回头一看穆子怀,他已经一屁股坐下了,只好红着脸坐过去。
几个人刚落坐,远处就传开了一个人兴奋的呼声。
“水来了!”
声音入耳,所有人顾不得谈天,纷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处宁河干枯的河道。
先是隆隆的水声,越来越大,浅浅的水流开始将干涸了两年多的河底润湿,紧接着一人高的浪花奔腾着扑过来。
水势算不上汹涌,还有些浑浊,但在众人还是高呼起来。
“水来喽!”
“有水啦!是水!”
“水啊!好多水!”
浪花从他们面前卷过,拍打河岸激起水花打在脸上。一名老者站得近,扑了一脸河水,他反应有些慢,慢慢抬起手摸了摸,放到眼前看了看,沟壑纵横的脸上慢慢绽开笑容,被炎热的天气折磨得黑黄的脸一瞬间亮起来。
盼了两年,望了两年,终于等到了。
老人颤抖着身体,手离开拐杖,高举过头。
“上苍庇佑啊。”
上苍庇佑啊,让我那死去的孩儿在地下安心,保佑家中生病的妻子早日康复。
上苍庇佑啊,让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等到灾难过去的一日。
上苍庇佑,天佑吾皇。
皇上万岁。王爷千岁。
河水渐渐将近两人高的宁河填满,从刚开始的奔流而入,到后来涓涓细流。所有人亲眼见证了宁河的重现,亲自感受到河水落到自己脸上的触感,从刚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后来的狂喜。
有的人摸着脸上的水哭了起来,更多了人开始嚎啕大哭,为了死去的亲人,为了死去的朋友,为了这迟来的水。
一时间,河岸两边都是哭声,一些护卫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热泪盈眶,□□。
穆子怀被周围的情绪感染,一时间也有些感慨,侧头看去,苏叶低着头,肩膀抖动,细碎的哽咽声从指缝间传出来。任丹枫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铁汉柔情,难得的心细。
狂欢一直到下午日落西山才渐渐落下帷幕,人们离开河岸回了家,临走前还带上了一些河里的水。
人散得差不多,穆子怀等人也回了衙门。
又过了五日,前往汾水县开凿河道的士兵都回来了,脸上都带着喜气,站在城门外如一根根木杆,挺拔英气。
两年。
王爷和顾力用了两年的时间将一堆烂泥训练成了能上战场杀敌,以一敌三,以一敌十的战士。
穆子怀站在门口听着王爷站在高台上对士兵嘉奖,表情严肃,声音低沉,英气十足。
顾力站在最前面,此时他看王爷的目光不再含有轻视,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当初许诺你们的,一个月后,随本王回京!”
一千多号人发出欢呼,顾不得台上的王爷和前面的铁面阎王顾千户,□□撞击地面,嘴里发出激动的吼叫。
穆子怀看着他们心情也开始上扬,士别三年,何止刮目相看。王爷站在高台上也笑开了,穆子怀却突然感觉心口被锤敲了一下。
站在士兵前面的王爷,多年蛰伏的金龙随时准备腾飞而出,一举高飞。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正想着,高台上的人却回过头看了一眼,穆子怀赶紧将心中的想法收起,笑着回望。
一个月后,军队随王爷归京。
日月兼程,卯时便进了城门。军队留在城外五里开外,王爷的马车慢悠悠的在王府前停下来。
陈管家和空青早就候在门口,看到印着王府图徽的马车驶过来眼睛一亮。
马车晃动,穆子怀紧随任丹枫下了马车,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抬手向陈管家和空青问了好,却见他们伸长着脖子望着马车,眼中再无他物,不由微微一笑,退至一旁。
马车又晃动了一下,一只手伸出来扶着门框,敏清王爷一脸笑意走了下来,头戴黑色金边通天冠,一身黑色滚边白衫,皮肤比离开时黑了一些,越发英气勃发。
“管家,好久未见了。”
陈管家深深弯下腰,热泪盈眶。“老奴,候了王爷两年了。”
王爷上前将管家扶起,笑道:“管家哭什么,本王这不是回来了。莫不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了你?”随即转头对着空青问道:“是谁欺负了管家,本王定打他几十板子。”
空青眼里含着泪,面上却笑得开心。“那里有人敢欺负管家,管家如此,是想王爷了。日日念着王爷,总算回来了。”
“没人欺负老奴,没人欺负老奴。”陈管家抹抹眼泪,抬起头笑着辩解,连连道:“老奴着是高兴呢。快快,垮了火盆便入府,老奴准备了些早茶,为王爷和各位先生洗洗风尘。”
穆子怀抬头一看,门口可不是放着一个铜盆吗,里面燃着柴火,烧得旺旺的。
敏清王爷点点头,一脚跨过火盆,任丹枫也一起去了去身上不好的运气。穆子怀入乡随俗,提着衣衫越了过去,刚站稳,一直站在王爷身边的老管家却走了过来。
“穆先生,昨晚上传来皇后懿旨,让穆先生今早一回府便入宫一趟。现在领路的小太监已经在前厅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