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呼征刚愎自用,他体谅不到大人的苦心。”于扶罗继续说道:“他没有和大人一起并肩战斗过,体会不到大人对我们匈奴人的善意。其实说起来,我父亲对青盐泽那件事非常后悔,他后来对我说,如果他当时听了大人的建议,把两军合在一处,全部交由大人指挥,也许就能生擒和连于九原城下也说不定。”
“是吗?”刘修嘴一撇,不置可否的说道:“右贤王真的这么说?”
“我亲耳所听,绝无一句虚言。”于扶罗拍着胸脯,严肃的说道:“我随侍大人左右,对大人敬佩有加,不敢有所欺瞒。”
刘修松了口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又开始捻手指,沉默了片刻:“那右贤王要怎么的才肯来参加龙祠,他总不会连老单于归天大葬都不参加吧?这可有些自绝于天了。”
于扶罗连连摇头,“那当然不会。可是大人,现在单于庭至少有三千jīng骑,这还不算单于庭原有的五千亲卫骑,按照现定,我父亲最多只能带三百人,这三百人对八千……”
于扶罗拉长了声音,看着刘修的脸sè,不再往下说了。
刘修明白了,羌渠这是在看他的态度。如果他不同意羌渠带大军前来,那羌渠来就是送死,他干脆就不来了。如果他同意,那就是表示支持他,羌渠就有了和呼征斗一斗的底气。
“这事……可是你们匈奴人内部的事,如果我插手,将来单于到洛阳去告状,我可……”
“大人放心,如果我父亲能做单于,感激大人还来不及呢,哪会去告大人的状。”
“你父亲会感激我?”刘修眼睛一斜,盯着于扶罗的眼睛。于扶罗心领袖会,连忙跪下:“大人,我父亲一直对大人非常感激,如果不是大人在青盐泽雷霆一击,我阿母现在还是鲜卑人的俘虏呢。大人的大恩大德,我父子没齿难忘。请大人再帮帮我们。如果老天眷顾,大人愿意帮忙,我父亲做了单于,大人提出的要求,我们全部答应。”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是的。”于扶罗拔出短刀,划破了手掌,鲜血沿着刀锋流了下来,于扶罗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眼巴巴的看着刘修。
刘修挠了挠眉心,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可是不能做得太过份。右贤王可要小心些,到时候不要牵连了我。”
于扶罗有些失望,他许下了血誓,刘修居然还是不敢直接出手帮忙,这样一来,仅凭右贤王羌渠和他的支持者,面对呼征就没有绝对的胜算。他正在犹豫,刘修似乎很随意的说道:“对了,这些天亲卫骑的训练很辛苦,过两天龙祠的时候,我放你们几天假,你们趁着热闹到单于庭玩玩。你可以把手下人管好,不要闹出事来。”
于扶罗狂喜,连忙重垂的磕了几个头,起身出去了。羌渠收到于扶罗传达的消息之后,冷笑一声,既没有像于扶罗那样狂喜,也没有像于扶罗那样失望,他立刻召集自己的支持者,宣称他已经得到了使匈奴中郎将的许可,可以带超过额定数目的亲卫赶到单于庭。他刻意宣扬了刘修的话,支持是有的,但是不能摆在台面上,到时候于扶罗会利用刘修亲卫骑的身份做掩护,在单于庭做内应,必要的时候,汉军还会出手支持。
当然了,仗还是要我们自己打的,不能太依赖汉人,汉人太贪婪,要他们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匈奴人内部的事,尽量由我们内部解决。
羌渠随后带领已经集结多时的七千jīng骑,火速赶往美稷。
呼征一直在注意羌渠的动静,羌渠还在百里之外,他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赶来拜见刘修,说羌渠带了超过规定的亲卫人马,意图不轨。刘修一问三不知,最后对呼征说,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我有责任帮你平叛,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几百亲卫,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呼征一拍胸脯,只要大人不怪罪我就行,我不需要大人的帮助,就可以直接灭了羌渠这个逆贼。
刘修非常赞赏的拍拍呼征的肩膀,“单于勇气可嘉,锐不可挡啊。”
呼征哈哈一笑,扬长而去。他来见刘修,就不是指望刘修出手帮他的,一来他知道刘修的确只带了几百亲卫骑,实力有限,二来他也知道刘修大概是存了观望之心,不可能帮他打羌渠。对他来说,这是继任单于之前立嘉的机会,一举攻杀羌渠,以后还有谁敢对他不敬?打败了羌渠,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单于,到了那个时候,他拥有整个匈奴人的力量,就轮不到刘修说三道四了,事情怎么办,还得看他呼征的。
呼征集结大军,火速迎了上去,他同时发出单于令,宣布羌渠是叛逆,召集各部大军讨逆,呼征同样也宣布呼征是遭了神谴之人,老单于的死与他脱不掉干系,这样的人不能成为单于。
抱着相同的心理,双方在虎泽驸近展开了一场激战,羌渠为了占主动,不等呼征的援军到来,抢先发动了攻击。他采用了刘修在青盐泽用过的战术,兵马两路,先派出两千多人袭击呼征,在被呼征击退后佯败而走,就在呼征派主力追击的时候,羌渠亲率大军从背后杀出,一下子打了呼征一个措手不及。呼征在单于庭亲卫营的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狼狈撤走,羌渠率军猛追,就在美稷附近,呼征的援军赶到,反过来又打了羌渠一个埋伏。
在呼征重兵围困之下,支持羌渠的首领们见获胜无望,纷纷倒戈投降,羌渠损失惨重,只带了千余骑突围而走,呼征大获全胜,带着大军和俘虏、战利品凯旋,队伍延绵了十几里,气势不可一世。
大胜之后的呼征意气风发,威信大增,他对几个亲信部落头领说,我们现在大军集聚单于庭,正是收拾刘修,把汉人赶出并州北部的大好机会。
刘修身边只有不到一千人的亲卫营,附近只有使匈奴中郎将田晏和西河长史的三四千人,还有曼拍的度辽营,加起来总兵力不过万,而且还分散在三个地方。我们只要控制住了刘修,逼着他承认调拨离间,干涉我们匈奴人舟部事务,强取老单于的人牲,把他的名声搞臭,我相信汉人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到时候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忖我们,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并州北部交给我们。
几个部落头领被呼征说得热血沸腾,那些原本对呼征并不怎么认可的人现在也改了风向,异口同声的支持呼征,就算那些反对呼征的人对刘修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居然夺走了应该给老单于殉葬的人牲,这是对匈奴人习俗的粗**涉。
在取得了意见的统一之后,呼征做好了一切安排,这才派人去请刘修来参加老单于的大丰典札。
就在呼征信心百倍的准备收拾刘修的时候,刘修的面前跪着狼狈的羌渠父子。看着这一对父子,刘修既好笑又失望,本来以为他们还有点实力,能和呼征掐一阵子,没想到这家伙就是个半料子,刚打了胜仗就飘飘然,先赢后输,拍拍屁股走路,七八千大军来,只剩下千把人逃了,几乎连底裤都快输掉了。
“你怎么打仗的?”刘修哭笑不得。
羌渠惭愧不已,一句话也不说,跪在地上直磕头。他这次输得太惨,连在刘修面前站起来的资本都没有了。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刘修见他这副衰样,也没心情和他再多说了,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既然跑到我这里来,而不走到单于庭去向呼征磕头,想必是希望我帮你了?”
“是。”羌渠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想请大人出面调停,让呼征不要再赶尽杀绝。”
“现在不想当单于了?”刘修撇了撇嘴。
羌渠臊得满脸通红,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哪里还有当单于的雄心壮志啊,能不被呼征干掉,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入…这个境遇,哪里还敢奢望单于之位。”
“不然。”刘修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一直没有搞清楚自己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你以为是你那过万骑士?不对,你最大的倚仗是天意。只要老天愿意帮助你,你哪怕只有一匹战马,你也是单于,如果老天不愿意帮助你,你就是和郅支一样强大,最后也会身首异处。”
“什么是老天?”刘修拍拍胸脯,“你忘了巫师的预言了吗?”
羌渠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刘修,仔细的端详着刘修的神情,他觉得刘修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在拿他开心,这个时候天意有什么用,巫师的预言又有什么用?能打败呼征和他的几万大军吗?
“你不能,我能。”刘修胸有成竹的说道:“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们汉人,我就能让你做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