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息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如冥府般安静。她呜咽了一身,浑身上下的骨头像错位了一般,骨头缝发疼。
她发现自己被倒吊在树上,逆冲的血液涨得她头皮像炸开一般,双脚已经木然地没有知觉。眼前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可以看见此处的荒凉,一眼望尽的枯木林,焦黄野草高至人腰,土地荒秽,渡邪鸟成群地栖息在枝桠上,琥珀色的瞳孔埋在细长的双眼中,森然地注视着她,似是在等她咽气。
她忍不住想笑,自己运气一向差得可以,此次倒也不例外,大概真是大限将至插翅难飞了。只不过,死后若沦为这些食腐的扁毛畜牲的口粮,心中还是有些难平的不甘。若自己的术法精进些,还可以求个有尊严的死法,可惜她一向不喜妖修之法,不知她死后落入轮回,来生会落入哪一道中,只要别再为妖就好。
初息胡思乱想了一通,拉回神识,又忍不住一笑。最近她真是不大争气,眼下虎妖不知去了哪里,这种良机之下她不快些想办法脱身,尽想些有的没的。凝神探了探妖气,虽然稀薄,但勉强可以化出花枝去解开缚住双脚的绳子。她望了眼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若是这样解了绳子,倒栽葱似的摔下去倒真是要去轮回了。若是解开绳子的瞬间,生出花枝来缠住最矮的那根树杈或许能行得通,只是不知她解绳子耗去的妖力足不足以再生出一条花枝。
思前想后了许久,也唯有此法可行,只能拼力一试。
指尖延伸出的花枝攀上一指粗的麻绳,奋力一扯,绳索松了少许花枝却断掉一截。初息心里一沉,若再生出些花枝,只怕所剩的妖力空虚,得摔个半死。她咬了咬牙,奋力支起上半身,改用巧劲,一点一点挪松脚上绳索。
这过程十分痛苦,而腰腿上的酸痛更是将这痛苦拉长,一炷香的时间初息已是汗如雨下。绳索一个锁扣已被解开,眼看曙光在望,初息心里一喜又生出许多力气,将花枝缠上锁扣一边,小心翼翼地一扯。
脚上束缚的力量一空,身体失重下坠,初息看准时机将最后一丝妖力挤出一条花枝正好缠住离着地面最近的树枝,却没想到树枝撑不住她的重量,弯到尽处‘啪’地一声断开,初息闷惊,还没等喊出声,屁股直接坐到了*的地面。她原本就因倒吊了一宿下半身都酸胀无比,这样实打实地摔下来,血液回流犹如万蚁钻噬,疼出泪花。
“我不过打个盹的功夫,竟然差点叫你逃了。”
头顶传来冷笑,初息未等回头,直接被虎妖拎着后领提了起来,后背一阵剧痛,硬生生地被她扯了一层皮肉下来。
初息脸庞血色急退,额间发丝被汗水黏粘,掩住凤翎的印记。虎妖贴在她耳边,低声威吓:“你定然知道这炽元丹的奥妙,否则这炽元丹为何能被你吞下还不殒命?若你乖乖的告诉本尊,或许本尊能免了你的皮肉之罪。”
初息从未受过这般酷刑,痛得牙齿打颤,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不知、道……”话一出口,虎妖锋利的指甲刮着初息背上缺了皮的血肉,硬生生再撕下一层。
初息闷哼一声,这等难忍的剧痛激得喉头腥甜,冷汗如雨下,滚到伤口上疼得她小声地叫了出来,失神喊道:“你杀了我!”
虎妖:“想死?我有上百个让你比死更痛苦法子,若不说出承载炽元丹无上神力的法子,我可以让你一一尝尽。”
初息冷笑,极为虚弱地:“若我当真知道……知道如何承载炽、元丹神力的法子,又岂会……岂会沦落成任你宰割的田地?”
虎妖神情一僵似被浇熄的烈火,透出一丝灰败的惨然,有些发抖地扼住她的下巴喃喃道:“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是……一定是……”虎妖神色一凛,指上力道加重几乎要捏碎她下巴,狠戾道:“你是仗着自己有炽元丹护体才故意诓骗我的!那我就将这炽元丹取出来瞧瞧是有什么不同!”
初息被她这一推,猛地撞上身后的树干,粗粝的倒刺扎入肉中,这番折腾都未能令她昏死过去,也着实让她佩服起自己顽强的意志力。眼见虎妖以妖气凝出一柄锋利的金色妖刀,朝着初息头顶劈了下来。初息死心,闭起眼睛,脑子里瞬间浮起的一个念头竟是:如有来生,还是投身在妖界吧,或许还能再见上玄翎一面。不为别的,只想亲口问她一句,是否还记得桃花谷中巫行山上,曾被她赖过数百坛酒的小桃花。
长刀悬于她发顶寸许出顿住,虎妖聚力一抽将长刀从束缚之力中脱出,回身打摆悬空指向不速之客的白衣女子,虎啸一声腾起战火妖气。
初息才嗅到干燥空气里的一丝香气,正疑惑地要睁开眼睛,被虎妖的吼声一震淤在心头的那口血喷出,又落入黑暗中去。
再次昏迷之前,初息忍不住叹了一叹自己实在晕得未免太不是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