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榻门边,慕容卿一只脚刚迈入门槛,正对上凰华敏锐的视线。
愕然、无措,许许多多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客榻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坊市,车如流水马如龙,各色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定在门边,一前一后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的边境。前者是无央一脸眷恋餍足的躲避在凰华为她制造的臂弯内嘴角轻笑,阖上的眼帘睫毛欣喜的丝丝颤动;后者的闹街则都化作虚无的背景,远去、远去……
可能是一光年那么短,也可能是须臾那么长,他找不到一个合适姿势、表情,甚至手中的折扇拿着都是一种负累,浑身上下在这一眼对视中僵硬到极点。
凰华的眼神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温柔,有同无央无二的眷恋,可这些很快又挣扎着被清冷覆盖,恢复成往昔的风姿妖娆,似笑非笑。
慵懒随意,不屑于他的出现!
“无央。”
靠在老祖怀中,恍惚睁眼,循声而望,夏无央在看到慕容卿弱气柔美的面容后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
门边的慕容卿惊愕中尤带哀伤的面色,无论怎样故作镇定自若也会溢出颓废的味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局促不安的想从凰华怀中退出来,却在起身时被一股力量按住。
时间凝滞,她不敢看慕容卿带着追询的视线,莫名会有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心虚?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凰华,老祖媚眼如丝,勾唇一笑中连阳光都失了色彩,“快走吧,别让你兄长久等了。”
兄长!
兄长!
对啊,慕容卿是她的哥哥,她为什么要心虚!被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点醒的夏无央很是欢快的冲着凰华摆手,“老祖,你多保重,帮我给爹爹带声好。”
慕容卿在那一声兄长中醍醐灌顶,迎着凰华轻巧的笑容牵起妹妹的手,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风华不掩,坐于窗前的老祖,转身离去。
这个刚刚惊愕于他的到来,现在嬉笑着围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的明丽女子是他的妹妹。
是他慕容卿的妹妹!
为什么偏偏要是妹妹啊?
……为什么……
心,微涩。
夏无央一路被牵着穿过坊市,出了城门刚要御风,下一秒被慕容卿制止。
“哥哥御剑带你吧,这么多年,除了我娘,我还没御剑载过谁。”
话题有点感、性,夏无央雀跃的心情松弛下来,透过慕容卿淡笑的眼角似乎读出了浓浓的哀伤,她的愧疚感亦如刚刚初见时潮水般袭来。
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啊,嗯。”
娘亲曾对他说,你爹爹啊,从来没有用飞剑载过我,可是娘看着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道侣们共乘一柄飞剑的样子,特别好看。
这就和凡间的那些情侣同乘一骑,策马扬鞭是一样的感觉。如果卿儿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载她坐一次飞剑,两个人共同俯瞰万里河山的瞬间,会让彼此感受到永恒。
强劲的疾风吹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白色儒雅的衣襟若飞鸟徜徉在天际,迎风闭上眼,他将隐藏在心底的哀伤逸散在这不为人知的一刻。
夏无央垂着眼帘,心中思绪万千,慕容卿身姿笔挺,替她挡去了疾驰的罡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的慕容,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对方犹豫和矛盾的情感。
她喜欢老祖,对于慕容,若是真的为他好,便不应该给予任何希望。到嘴边的真相被咽下,夏无央把目光投向苍茫之中。
二人心情都不平静,可到了东边的封印洞窟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被尽数抛入九霄云外。
事态比他们想象中的严重。
封印似乎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紫黑色煞气源源不断从山洞中溢散而出,随着气流不断飘向边陲的城镇村落。
“已经有年迈的老人和孩子支持不住相继病倒,再这样下去,地里的庄稼都要枯死了。”
远远地,几个壮年村民对着君怜哭诉,就连几个相邻的城镇富户也表示愿意出钱请道士驱除邪魔。
“钱财我们不要,只是想知道这封印是何时被破坏的?”
当年仙魔大战,共有三位魔宗宗主侍奉魔君左右,一位被老祖打落在上古秘境,一位追随着魔君沉睡过去,还有一位应该就是山洞里的家伙。
当年布下重名伏魔大阵封印,能够与魔宗宗主对抗的仙家大能不是陨落便是对此事决口不提。若非要道出个一二三来,恐怕连云雪霁也不甚清楚。
说来,除了追随魔君睡去的那位鬼女,以及死在秘境中的那位,剩下这位还真的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夏无央走到洞口边,体内一阵灼热感刺激着胸口,煞气自发规避的绕开她,成缓慢飘散状态后又缓缓收进了山洞。
煞气在惧怕她吗?
检查阵法破损处的夏无央思忖的支着下巴,伸手触上结界。
“奇怪,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慕容卿显然也发现了煞气的异常,跟着来到洞口边,“你身上是不是有能够驱散煞气的宝物?”
渡业莲灯。
不待她回答,君怜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我觉得咱们应该入洞探查一番,再做计划。”
“太师叔祖不是说,魔宗宗主实力强横,让咱们净化净化煞气,补补破损的封印就走吗?”尾随而来的福泽比较实在,提出异议。
“这伏魔阵破损的很巧妙,虽然在阵法上我有学过十年,但我很无奈的表示,它大概是修补不好的。”
“所以为今之计就只能入洞一探,看看是否能够趁机消灭掉洞内封印的魔宗了吗?”
“大抵如此。”
“那今晚咱们就先到附近村落净化瘴气,明日一早便入洞一探可好?”君怜拍板,其余几人均无异议,相继沿不同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