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叶家,自皇帝把持朝政以来可算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的风光而已。叶如诲心里不是不明白域北局势的变化,自从他父亲叶衡叶老王爷在四方大营遇刺重伤,皇帝顺势将颜昌调至域北协助他领军起,他就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叶衡出事时,他恰好被皇帝调到别处,对老王爷遇刺一事,究竟是怎样的来龙去脉并不甚清楚。其实,于他而言,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依着老头子骄矜跋扈的性子,恐怕就从未将皇帝放在眼里,而皇帝既大权在握,又岂容人挑衅天威?如此下去,叶老王爷很可能会步唐初楼的后尘。
他自然不想叶家落得当年商相一家那样悲惨的下场,何况叶衡所属意的继承人也不是他。
故而当皇帝授命他暂理域北军政要务时,他便也就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此绝了探查之心。他父亲叶衡还在病榻上苟延残喘,他还不能承袭王位,但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居安思危,皇帝对叶家的戒心太重,是以他也不得不防着点。皇帝下旨令他回京,叶如诲虽说领了旨意,这一路上心里却是忽上忽下没少打鼓。
帝心难测,只从他对付唐初楼这件事便可窥一斑。整件事皇帝一步一步计划得格外周详,心思之缜密深沉,绝非常人可比,不然唐初楼这老狐狸又怎会栽在他手上?
能遇上阿瑶实在也是他的运气,说不上是谁救谁。
叶如诲回来其实也不过只两三日,还没来得及觐见皇帝。倒不是他托大,回京当日他便郑重其事地沐浴更衣,只是等到了宫里,却不巧遇上国公爷戚定玉在里面与皇帝议事。皇帝一时不得空见他,便着内侍让他先回府上等候宣召,这一等便到现在。
故而他还未得到机会将阿瑶的事情禀报皇帝知晓。之所以那般与她说,不过是想借此稳住她。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见到皇帝将此事禀报为好。叶如诲觉着以皇帝耳目的本事,未必不知道阿瑶已被他带回府上。皇帝既已知晓此事,却还这般晾着他,便有些耐人寻味了。尤其秦放歌也在前不久获罪下狱,很难说这是不是皇帝拿叶家开刀的前奏。
从别院出来,叶如诲打算往兄长叶如轩那里走一趟。今日有朝会,叶如轩身为四品以上的京官,是必得去的。看这天时,也该退朝了,他正好过去瞧瞧。叶家如今形势不好,叶如轩也有同感。叶如诲回来后已与他提点过,只没有点破,秦放歌的事也是由他告知的,另外还与他说了近来朝中的许多变化,譬如唐初楼勾结反贼逃狱并欲在慈恩寺刺杀当今圣上,却未能成功,反被皇帝一举剿灭,又譬如皇帝近来的大婚之事。
皇帝年岁渐长,大婚一事自然便成了重中之重,听说遴选皇后等的事宜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皇后的人选不出意外将会从京中几个世家大族中选出,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戚家,也难怪那日戚定玉会在太和殿中,想来此事差不多已成定局。
正吩咐管家备车,却见前门上家将急匆匆奔了进来,道:“大人,宫里来人宣您即刻入宫呢!”
叶如诲听闻这一声,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方巧车已备好,他便立刻乘车前往宫中。
皇帝是在养德殿见的他,短短数月不见,皇帝愈见天子威仪,一双眼沉沉看过来,让人不自觉矮了三分。
叶如诲叩首行君臣大礼,山呼万岁。
皇帝道:“爱卿免礼平身!”一面吩咐赐座。
叶如诲坐下,听皇帝问起域北之事,便将这几月的情况与之一一禀告,并不敢有丝毫隐瞒。域北局势如今已发生很大变化,皇帝立意不许叶家在域北做大,这一阵子没少借颜昌等人的手对他明削暗打。叶如诲心里跟明镜也似,却也只能听凭事态发展,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生怕一步行差踏错,便引得皇帝猜忌给叶家招来大祸。
他没有父亲那等野心,自忖没本事斗得过皇帝,故而只有认命。
毕竟在皇帝与唐初楼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他也算有功。念在这个情分上,皇帝还不至于对叶家赶尽杀绝。眼下朝局才刚刚稳固,这种时候并不宜树敌太多,皇帝还需叶家来牵制朝中其他势力,只要他安分守己,一心一意为皇帝效力,皇帝感受到他的忠心,自然会对叶家放下心防。
当然他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了点。
皇帝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颔首嘉许一番,问道:“回京后可见过叶老将军?”
叶衡受伤后便被送入京中叶家老宅将养身体,算来已两月有余。
叶如诲也知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帝,道:“已去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