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句开场白,足音响起,门外转进一个身材盈盈的少女来,豆蔻年华,鹅蛋脸,双眸如两点天上的星辰,熠熠明亮;其一身杏黄长裙,小蛮腰处束着根银丝锦带,更显得纤细柔软,使人一看,便萌生出要伸出强有力的臂弯去把她揽到怀里的怜爱感。
她长发飘逸,仅用一根杏黄色的木簪子挽起,别无其他珠花点缀;而小巧精致的耳垂各别上一粒珍珠,光泽圆润,平添几分风采——这全身打扮,宛如小家碧玉一般清新自然,又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邻家少女,走进厅堂时,脸上有着青涩害羞的神情,微微垂头,不敢与宁采臣平目对视。
令宁采臣感到惊讶的是,此女竟然为人身,而绝非是妖孽变身。
这少女婷婷袅袅地走进来,右手托着一副古色生香的茶具,那紫砂壶热气喷出,远远便有一股渗人心肺的清香飘来,其中分明满装着一壶好茶。她也不做声,不露痕迹地提起袖袍半掩住玉容,趋步近来,要给宁采臣斟茶倒水。
宁采臣霍然伸手挡住,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出现?”
少女被他的动作弄得吃了一惊,旋即低声回答:“小女子名叫青凤,半年前随着姑妈搬到这里居住……”
宁采臣哑然失笑:“搬来此地?恐怕是强自住进来的吧,可有征得府上主人同意?”
此时他内心疑云大起,捉摸不透青凤的身份来历,但这少女貌似不善口舌,宁采臣便想用语言诘问,逼出她身后之人,也就是刚才喊“开场白”的那位现身,好弄个水落石出。
青凤果然脸皮薄,涨红起来,瞬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采臣又问:“你那姑妈现在哪里?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青凤小声道:“我怕你见到它,会被吓倒。”
宁采臣哈哈大笑:“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何足道哉?就算它是妖怪,我又岂是胆小之辈?”
青凤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很吃惊他的淡定口吻。
此时门外有拍掌声响,一把粗沙的妇人声音说道:“宁公子果然了得,难怪当日能当上小侄娇娜的先生。”
随着话声,进入厅堂的竟是一匹半人高的大狐狸,虽然为禽兽身子,却著人衣服装,头上还包着一块花绸布,看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像“狼外婆”的模样,颇为滑稽。
“小侄娇娜?”
宁采臣霍然起身,神色变幻——母狐狸的这一句话来得太过突然,其中包含的信息内容使得他心绪摇曳,无法保持平定。
“青凤,这就是你娇娜表妹的授业先生,不是外人,你不可失礼。”
母狐狸施施然地介绍道。
或是以前听闻过“宁采臣”的大名,青凤明眸掠过欣喜之色,立刻俯身道个万福,欢声道:“原来是宁先生,小女子刚才失礼了。”
事情的变化峰回路转,宁采臣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他定住方寸,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了解我和娇娜的关系?”
此时母狐狸竟然一拜在地,哭啼起来:“宁公子,如今你的学生娇娜正蒙受大难,还望公子念及昔日师生情分,施手相救则个。”
这一下,宁采臣终于色变,追问道:“娇娜不是隐居深山修炼了吗?怎么会出事?你先别哭,快把事情缘由通通说出来。”
当下母狐狸停住呜咽,整理好头绪,一五一十说起来。
原来它名叫胡青,是胡翁之妹,一身道法修为,不在胡翁之下,阴神凝就,宛若真人。后来在一次偶然机会中,它竟然喜欢上了一位凡间书生,与之私通款曲,暗结珠胎,诞下一女,就是青凤。
但人妖殊途,注定无法长久。那书生知道胡青的真实身份后,骇然若绝,连忙弃之不顾,收拾包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要知道,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宁采臣这般开明宽通,敢与妖共舞的。
被爱人抛弃,胡青自然十分伤心,也没脸再回胡庄居住,便带着青凤在人间漂泊,独自把其抚养大。为了青凤的名声着想,两者关系自小用“姑侄”相称,而不是“母女”。
后来,胡庄蒙难,胡青得知消息后悲伤无比,连忙赶回云岭深谷探望,就在那时,它在半路上发现娇娜不知为何被两个蜀门外门弟子擒拿住,还被乌金线穿了琵琶骨,一身修为被封死,无法动弹。
胡青又惊又怒,当即动手相救,无奈它双手难敌四拳,救人不成,反被打伤,只得暂时逃避,另想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