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坐在火堆旁,猿臂蜂腰,零零散散还布着几道疤,如此野性的身材,配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当真是秀色可餐。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这水中应当有鱼,姑且将就着今晚,看天亮能否找到山底住着的人家户,到时孤再给你做好吃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仿佛做饭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而已。
我挑眉,“听你这口气,难道竟会做饭?”
他闻言哂了我一眼,刚毅的脸庞衬着波光粼粼的潭面,十分坦然道,“孤十岁便入伍行军,时至今日,经历过大小战役数百起,有时在外打仗,条件苛刻之时,需要自己动手方能裹腹,别说是做饭,孤手下的兵将,甚至还会缝衣纳鞋这些女子的活计,所以,不过是烧条鱼,对孤来说,小事一桩。”
他将行军背后的艰辛刻苦一笔带过,这般轻飘飘的说出来,却在我心中掀起千层涟漪。
做饭,缝衣,纳鞋?若非走到绝境,这些活计又何须将士们亲自动手?
他本出身高贵,又何必去吃这些苦,本可以如同其他亲王一般,每日里锦衣玉食,逍遥度日,但他偏偏选了一条吃苦耐劳的路,立下战功无数,战神一名也威慑敌国数年,他城下的百姓无一不津津乐道他骁勇善战之名,他麾下的将士又无一部瞻仰他行军布阵的风姿,他之威名,在百姓心中,恐怕不低于师尊之威名罢。
也许这就是他能在亲王夺嫡的宫斗中问鼎庙堂之原因,多年的军营生涯将他性子磨砺得稳重深厚,自小体恤民间疾苦,亲贤下士,光在这一点上,他便比任何亲王都得民心。
加之多年行军打仗,所闻阅历,实战经验皆是他人望尘莫及,那些整日里饱暖思淫欲的亲王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怨不得师尊说他乃真龙天命,或许也只有这般的特立独行的男子,方能堪此重任吧!
我如斯想着,他已站起了身,捡起一旁的树枝,架了个衣架,将衣服放在上面。然后不由分说地卷起裤腿,抽出靴底短刀,捡了跟长树枝削尖了头,随意地脱了鞋袜,赤着脚走到水岸边。
夜寂静无声,他光着上身,手执树枝,立在河边屏神凝气,倾听着水里的每一个动静,忽然,手起枝落,动作快得只在眨眼之间,便见一条鱼被他横穿了肚子,不甘地在树枝上扑腾了两下。
他从容淡定地抽出方才那把小刀,熟练地清理着鱼鳞鱼肚,刀法熟稔快速,仿佛这样的举动早已做过了千百遍,恐怕打渔为生的渔民见此皆会自愧不如,让人顿生出一抹惊艳!
这般模样,哪里还看得出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周王,倒有了几分居家过日子的汉子味道。
正这般想着,他早已将鱼穿好,走了过来,手中掐了几根草叶,捣碎成汁,均匀涂抹在鱼身表面。
“这是什么?”
我不禁好奇问道。
他淡淡一笑,“这种草有种特殊的香味,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调味料,姑且就拿它充充数罢了。”
他熟练的坐在火堆旁,火舌翻涌,翻翻烤烤手中的鱼。复又披上了那件略微破烂的锦袍,就这般坐着,倒真有几分居家的意味。
我心里一时触动,觉得他仿佛离我很近,又恍若离得很远。
鼻尖若有若无地飘着鱼香,鬼使神差地,我扯开了话题,“以前在军营,你也是需要这般亲自动手?”
他视线从鱼移到我身上,眸子映着火光,亮的晃眼,“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亲自动手了。”
我眸子闪了闪,但听他继续道,“还记得初到军营之时,孤是瞒了身份随军,新兵历来是要受些欺负的,于是久而久之便不得不自己亲手打些野味充饥,后来战功越累越高,这些事情便很少做了,后来做了周国的王,更是没机会做,如今若不是机缘巧合,你也没那个福分吃到孤亲手烤的鱼,不过,孤还是第一次烤给别人吃,如此,你也算是有福。”
“自己动手?难道还有人克扣你的饭菜不成?那你后来恢复身份,有没有趁机惩治那人一番?”
我不禁来了兴趣,他一个天生王者,分明可以靠身份吃饭,偏偏要去做个平凡人,那时肯定没少被暗地里使绊子,待他恢复身份,曾经给他使过绊子的人该会作何感想?又该何去何从?我一时不免八卦了些,好奇问道。
他斜眼睨了我一眼,“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孤的左膀右臂,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且个个都对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心中惊讶一闪,继而反应过来,却是对他的心计与城府赞赏不已!
“恐怕你早就知晓那几位有将帅之才罢,那几位将军就算对你颇有成见但最后见你胸怀大肚,皆不得不折服,你果然是懂得收买人心,说好听些,便是你心胸宽广,礼贤下士,说难听些,便是你心计城府皆藏得极深,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与其用身份压人,不若亲自培养对你死忠之人,如此,才能手握权势,江山永固!”
他果然懂得利用人心,不但没给昔日的恶奴找麻烦,反而是施以恩泽,这样的心理落差,恐怕就是我,也会不由自主地臣服罢。
他听言,对我赞赏一笑,“果然还是你懂我,这天下,样样皆在孤的掌控之中,不过,收服那一群骁勇善战、却腹内草莽之人固然容易,但似你这般心思玲珑、聪明伶俐的女子,却要费孤不少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