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铮道:“我对天发誓,方才所说若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孙二威迈前一步,冷冷道:“有的人从不发誓,说到的却都做到,有的人满口起誓,十句里却难有一句真。空口白话,何以为凭?”
韩铮被问得一怔,浓眉拧成疙瘩。孙二威便握刀朝他一指,道:“你说不出,就休怪我了。”
韩铮神色一凛,还未开口,忽听一人高声道:“我给我们寨主作保!”
卢渊、徐中与孙二威等人闻言一怔,皆循声望去,见只是奉天寨里一名瘦如竹竿的小喽啰。他被人绑着按在地上,自己都狼狈到极点,居然还有胆量说这种话来。
议论声再度响起,夹杂着几声低笑。
孙二威也想笑了,勉强忍住,问他道:“小个子,你用什么作保?”
那人听到四周笑声,却若罔闻,抬眼直视着他,答道:“用我的命。”说完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挣开扭住他的寨兵,折身以头撞柱,砰然一声巨响,鲜血崩流。
“葛麻子!”奉天寨人骇然齐呼,眼眶皆红。
韩铮猛转回头,盯着那根被血染红的高大堂柱,目光颤抖,喉头滚出几道破碎闷声,却说不出话来,愣怔良久,狠狠闭了闭眼,哑声道:“你们现在相信了?”
飞虎寨众人没料到他这般烈性,二话不说便能赴死。连同卢渊徐中在内,都为之所震。
“如果他一个人不够,我们都愿意担保!”又一人站了出来,激动道,“朝廷说我们是逃兵,连你们这些山野莽夫,也看扁了我们。今天就睁眼看看,奉天军出来的兵,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
“对!我们都给寨主作保,你拿了我们的命去吧!”
喊声如雷,徐中心头大震,竟然张口难言。
语声铿锵入耳,激得他头顶阵阵发麻,胸中却像生出一团烈火,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汇成一股热流,将他吞噬着,炙烤着。
此刻,孙二威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韩铮道:“你真连死都不怕?”
“怕。”韩铮答了一句,眼中神色极是复杂,随即,却朗然长笑道,“但国难当头,士必以死报之!”
奉天寨众兵士闻言,不由豪情勃发,逐一站了起来,跟着呼喊道:“国难当头,以死报之!国难当头,以死报之!”
飞虎寨人被这豪气所激,早就退在一旁,少数几人脸上的鄙夷也已转作敬佩神色。
既敢慷慨赴死,定不会是临阵脱逃之徒,想来韩铮所说的种种,也都是实话了。
奉天军威慑鲁人多年,是楚国最锋利的一把宝剑,没想到却遭人迫害,落得这般下场,真叫人唏嘘扼腕。
听着耳边高声齐呼,各人心中均想,能发出此等豪言壮语的,可见都是血性男儿,当世豪杰。也只有这样的好汉,才称得上真英雄,伟丈夫,难怪众家寨主也都为之心折,甘愿推举韩铮做大孟山十九大寨三十六小寨的总瓢把子!
孙二威双眉一轩,心中决定已下。他霍地提掌拍案,喊了个“好”字,对韩铮道:“你说的话,我信,你的要求,我应承了,二哥若有什么怪罪,我担。”
孙二威上前,亲自替韩铮松绑,吩咐手下将其余人也都放了。
“多谢。”韩铮道,“等我回去奉天寨,就把贵寨寨主和几位兄弟送回来。”
孙二威道:“好说,我信得过你。”
韩铮一怔,点了点头,道:“我也信得过你。”他与孙二威虽有仇怨,却欣赏他性情直爽,是位重情重义、是非分明的好汉子。他人生中经历过大起大落,深知有的人相交一生也不一定信得过,有的人却相逢一面就是朋友。
孙二威想起那位触柱而死的年轻人,心中内疚不已,命人用草席裹起,好生安放,稍后用马车运回奉天寨。吩咐妥当后,他才叫人去一趟柴房,将前几日抓来的小头目带出,好随韩铮一同回去。
众人在厅中等候时,韩铮注意到始终站在一旁的卢渊,想了想,走过去道:“我听说飞虎寨来了一位高手,不但功夫了得,脑筋也聪明得很,想必就是先生你了?”
卢渊早有结交拉拢之心,见他主动搭话,心中微喜,面上却不显露,只道:“过奖。”
韩铮打量他一番,言道:“不过短短几天,就能把飞虎寨的人训练成这般模样,看来也是得了你这位高人的指点。”
卢渊一笑,算是默认了。
韩铮又道:“先生一眼就看出我的来路,身手非凡,又通兵法谋略,难道也当过兵?”说罢想起什么,迟疑道,“不过,撒辣椒粉石灰粉,往水缸里放东西的打法,倒真有点新鲜。”
卢渊摆手道:“这我不敢贪功。”伸手一指徐中,道,“全是他的主意。”
徐中转过头,见韩铮正朝自己这厢望来,忙道:“刚才真是得罪了,能认识韩寨主这样的英雄大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韩铮浑不在意,拍拍他肩膀道:“刀枪无眼,没什么得罪的。你们射箭不射要害,放火还准备水缸,可见不是要置我于死地,我领会得。”
“三寨主,不好了!”脚步声由远及近,被派去柴房的寨兵快步跑回,朝孙二威禀告道,“柴房里那个人他……他……”
孙二威观他神色,心中升起不祥预感,急问道:“他怎地了?”
寨兵头上大汗直冒,惊恐道:“他死了!眼睛给人挖出来,舌头也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