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轻轻端起酒杯,淡淡地说道:
“你是皇帝,你想杀谁就杀谁,何必问我?坊间有传闻,说是王某勾结张晖,陷害韩子仲,这是哪里话?我王秀峰身正不怕影子斜,倘若陛下念着张辉也是河东旧将的份上,大事化我倒要劝你趁早杀掉他,为我洗冤!”
汉祖刘知远在河东为帅时。现任河阳节度使张晖当时也是刘知
校,与王峻颇有交谊。若非没有至峻授意,张晖褂 截潞州粮草。
王峻原本只是借此不想让韩奕再立大功,他以为以区区五千人马,防守尚可,进取却有不足,他以为只要韩奕镇潞久而无功,他便好趁机落井下石,却未料到韩奕以智胜敌,而且还是大胜、速胜。
张晖死定了。王峻暗想。
“好。有秀峰这句话,我也就心里有数了。”郭威语气缓和了不少。 “河阳一镇地理极为重要,既是我京洛门户,又是泽潞后方。需换个适当人选去镇守。”王峻道。
“我准备移许帅武行德去河阳任节度使。前代时他曾在河阳杀辽起事,又做过河阳的节度使,有气节、有担当,在当地官民中颇有名望。秀峰兄以为如何?”郭威想道。
王峻察颜观色,见郭威话意间似乎早有将武行德移镇河阳的打算,也不便极力阻止。他知道,武行德跟韩奕交情很不一般,郭威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加上杀掉张晖,算是给韩奕及义勇军将士一个交待。
“武行德经历丰富,足以担当此任。不过他先自河阳是移镇镇州,又自镇州移镇许州,今日陛下又想让他移镇河阳,在镇日均不超过一年,未免太速。”王峻说道。
“这没什么!”郭威摆摆手道,“韩子仲不也是如此吗?他先后担任西京留守、郓帅以至开封府尹,均不超过一年,虽然年纪轻轻的。我见他不管是为将为郡守,样样做的都比别人好。年轻人嘛,就应该多担些责任,武行德也是如此。经过襄桓一事,倒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年长的,不要总是小看年轻人,不敢放手。依我看,让韩子仲、向元,还有高怀德这些年轻人在边关多多历练,将来在我百年之后,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正值年富力强,又有才干,辅偻联的儿子安邦定国治理天下,如此我也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王峻闻言,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他忽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庄重地跪拜而下,道:
“臣老了,又才疏学浅,没什么本事,恐坏了陛下的国事。老夫不如就此辞相,请陛下另择贤明吧!”
郭威惊道:
“秀峰兄,何出此言?”
王峻有恃无恐地回道:“老夫虽然老迈,但也有自知之明,今听陛下一席话,臣未免才觉自己已经挡了年轻后进的仕途,阻了陛下招贤纳士的路。故而有此请辞。
郭威慌忙亲手将王峻从地上拉起,一边作揖一边赔礼道歉:“秀峰兄误会了,你我相交二十年,过硬的交情,也算是生死之交,何时有过如此生份的情形?没有你王秀峰的鼎立相助,我郭威不过仍是一只雀儿,哪有如今的皇帝做。我今日只是有感而发,并非是对秀峰兄不满,秀峰兄定是误听了小人的谗言,我大周上下怎能离得了你呢?”
“陛下果真如此想?”
“我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是大周朝的皇帝,秀峰兄就是当朝第一宰相,如有违背,便遭天谴!”郭威发着毒誓。
王峻眯缝着眼,见郭威态安赤诚,并非作伪。他虽然不在提及辞相之事,心中未免存有了芥蒂。君臣二人重拾起杯盏,饶是郭威百般劝饮,试图言归于发,方才的惬意与和谐之感已经荡然无存。
二人都觉气氛变了味,索性各自散了去。
黄河边,一支军队正在渡河。
这是来自京城的铁骑军右厢两军共两千人马,由新任都虞侯高怀德率领,目的地便是潞州。随行的还有皇帝的宣慰使魏仁浦,他要代表皇帝与朝廷,前往鹿台山军前搞赏三军。
高怀德衣甲鲜明,意气风发,策马立在岸边大呼小叫:
“利索点,都利索点,尔等老胳膊老腿,许是没吃饱饭!咱们铁骑军要是去晚了,就没仗可打了!”
高怀德又嘟哝了几句,带着牙卫打马走了,留下正在渡河的军士们面面相觑。
“赵兄,这高家的子弟就是与众不同啊。”说话的是铁骑右厢第二军都指挥使韩通,人称“韩瞪眼”的那位。这是位老资格的战将,不久前还是天雄军马步都指挥使,原隶属于王殷的侍卫亲军,这次被郭威召一纸诏令招进了铁骑军中。
被他称为“赵兄”的是铁骑军右厢第一都指挥使赵弘殷,更是铁骑军两厢四军中排号第一个的军主。赵弘殷年近半百,有一张宽大的前额,身材不高,但看上去极为健硕。
“不看陛下的面子,也要看齐王的面子。陛下不也是对我等明言吗?高少将军去军前效力,虽然挂着我们铁骑军都虞侯的官衔,但大事还得你我二人拿主意,要不然最后吃军棍的还是你我。”赵弘殷笑道。
韩通注视着高怀德远去的背影,道:
“高少将军武艺高强,自幼随齐王征战,当年戚城血战足见其英雄无畏。虽然从未独当一面过,但也并非浪得虚名,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倘若他能放下世家子弟的派头,成为韩相公第二也未为可知哩!”
赵弘殷嘿嘿一笑:“韩老弟离着潞州老远着,就开始拍韩相公马屁了,原来你们都姓韩。你以前在京城侍卫军中时,不时扬言要去义勇军的校场挑战吗?”
“老实说,我跟韩帅也并非陌生,当年陛下征河中,我与他同在陛下麾下效力。只是我从未想到,韩帅崛起之快,近世罕见。”韩通瞪了赵弘殷一眼,“对了,令郎也是当年自请军前效力的,我记得韩帅当时颇有招贤之意呢!令郎如今在哪高就?”
“犬子匡胤现在滑州任指挥使。他性子不像我,认准了的事,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我曾数次写家书劝他来我军中谋个职位,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百般推辞,就是不肯。”赵弘殷未免有些伤感,“我与他已经有两年未相见了。”
“万事不求人?韩某虽不认同,但令郎想全凭自己的才干升官进爵,可见也是有骨气之人。令郎若是在你麾下,就是凭真本事立了功升了官,也会被旁人认为这是因为他是你儿子的缘故。”韩通安慰道,“就说咱们的这位都虞侯,新官上任,像个催命鬼似的,怕也是如令郎这般想的,急着要在韩相公麾下效力,与齐王撇清干系。凭自己真本事大千一场呢!”
二人正说话间,高怀德又打马驰了回来。远远的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
“赵将军、韩将军,快点、再快点!”
“来了、来了!”赵、韩二人无奈,急忙喝令军士加紧渡河。,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