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真人5
汴梁城,王峻匆匆赶了回来。
此前他奉命出京,一直整饬黄河大堤,这是朝廷今冬明ūn的一件大事,承韩奕所言,满朝大臣非王峻不能为也。王峻终于知道韩奕为何如此热心推荐自己去主持这件事,因为就在他前脚离开汴梁不久,皇子郭荣后脚从澶州回京觐见郭威,巧妙地避开了自己。
其实王峻错怪了韩奕,这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先有王峻治河,韩奕这才顺势而为建议郭荣此时回京。
郭威深居内宫,自董妃过世后,除了外甥李重进与nv婿张永德,身边并无其他至亲,皇宫里有些冷清。郭氏父子相见,自然是一番唏嘘,郭威很满意郭荣在澶州任上的政绩,便封他为晋王,这可以视作郭威已经选定郭荣为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郭荣只在宫中待了一夜就借口澶州公务繁忙匆匆北返,让王峻没有来得及阻拦,反而让郭荣赢得大臣们一片赞赏。王峻突然有了某种危机感,让他意识到自己以前跟韩奕争斗所获得的胜利变得一文不值,因为郭荣不是郭威,不具备那种老伙计之间的信任与尊重,一旦郭荣用事,自己的地位将不保。
一回到京城,王峻就召来心腹枢密院直学士陈观,详细询问郭荣在京前后的情形。
“相公,依下官拙见,您要早做打算。如今看来,陛下将来会将江山jiā给皇子荣。而皇子年轻力壮,又是极有主见之人,他素来与相公不合,下官曾听说他在澶州任上屡次指摘相公执政的不是,对韩奕却以兄弟相称。下官担心皇子将来怕是对相公不利。”陈观说道。
“范质与李毂对此事有何异动?”王峻面沉如水。
“范相公一向公事公办,这次也不例外,大约在他心里,皇上早日定下人选,也是有利国家大计。至于李相公,他倒是手舞足蹈,连说陛下圣明云云,郑仁诲与魏仁浦二人更是不堪。朝中竟无一人反对。”陈观禀道。
“李重进与张永德,就没有一点想法?”王峻不信。
“他们二人倒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来。不过据下官揣测,他们二人心里面肯定对那至尊的位置也有念想,毕竟大家都是凡人,说不心动,压根就没人信。只是他们二人自知人望太低,远比不上皇子,相较而言,皇子有担当有魄力亦有治政的才能和手段,极讨皇上欢心。”
“唔,这倒并不令老夫感到意外。”王峻微微点点头道,“老夫这次着了韩奕的道,让他钻了空,算是输了一阵。”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韩奕的。”陈观又道,“自有陕西之命,他一路缓缓西行,听自潼关来人说,他在华yīn老道陈抟那里盘桓了多日,好似清闲的很。不过,今日刚从庆州传来消息,折令公吃了个小亏,连他的部下牙校都被蕃人掳了去,此事被魏仁浦故意压着不报,皇上还不知道呢。相公可以据此参韩奕一本,即便不能罢了韩奕差事,也要让治他个慢怠君命的罪名。”
王峻嘿嘿一笑,他知道陈观说出这一番话,心中也是有小九九的。身为枢密院直学士,陈观对魏仁浦的枢密副使的官位也是有想法的。
“相公,前静难军节度使侯章求见。”这时仆人在书房外禀报道。
看在侯章备的厚礼份上,王峻jiā待了陈观一些机密事,然后挥了挥手,陈观知趣地起身告辞。
“相公,请您老为侯某做主啊”
侯章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呜呼哀哉,吓了王峻一大跳。王峻今天心情很差,没好气地骂道:
“你这匹夫,如果想撒泼,就滚出我这宅子”
“相公……”侯章连忙收声,道,“相公,侯某身为国家帅臣,遭人羞辱,久闻相公公正严明,特来申冤,愿相公能为侯某做主。”
“老夫虽为宰相,现下正全力主持河务,并不过问政务,你可去找范相公。”王峻摆出事不关己的面孔。
“此事非王相公不能主持公道,若是他人闻我冤屈,必不敢过问,反而会为那人袒护。只因此人深得皇上宠幸,朝中诸公无人敢捋其虎须。”侯章叹道。
“哦?”王峻眉头一皱,“你说的是韩二郎吧?说吧,你如何惹上了他?”
“相公英明,果然一猜即中。”侯章谄媚道。于是,他添油加醋,将如何在华yīn县遇到韩奕,又是如何被韩奕羞辱的情形说了一遍。
“相公,我冤枉啊,侯某不过是想买些好马献给陛下而已,竟遭他如此羞辱,可怜我那属下失血而死,天可怜见,真是草菅人命啊。不知道在姓韩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国家藩帅,还有没有王法?侯某吃兵粮时,他还在吃nǎi呢,请相公为我做主啊。”
老实说,韩奕杀个把人,不是个问题。眼前的这位静难军前节度使侯章,手上不也是有许多条人命吗?王峻表现出同情之
“嗯,这事不好办啊。若是别人欺负到侯帅身上,老夫或许可以替你讨个公道,这韩子仲嘛,可是皇上眼中的忠臣呢,人家可是曾经为了保住皇家血脉拼过命。再说,世人都知道我跟韩子仲有过节,我要是公开替你鸣冤,旁人难免会说我公报ī仇,不妥不妥。”
看着王峻摇头,侯章急道:“侯某斗胆,请相公指条明路。”
“你面君了吗?”王峻问道。
“我刚到京时,曾依惯例缴了一万贯买宴钱,可皇上却如数退还了回来。宫中有人传话说,诸侯入觐,天子宜有宴犒,岂待买宴?”侯章惴惴不安道,“我来京十日了,皇上还未召见我。”
与想讨个公道比,侯章更关心自己未来官途,郭威的心思他mō不准,但如果能让王峻替自己说上好话,那就事半功倍了,说不定还能讨个大镇坐坐。
王峻的手指在案几上有节奏地扣着,脸上bō澜不惊,心里却是转过了好几道弯,自己虽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但他还有些羡慕那些节度使们,节度使们在自己的地盘里哪个不是土皇帝,可以胡作非为,不像自己,虽然很风光,但总归多少要受到他人掣肘。
他主持政务,对藩帅们往往多有纵容,这也是他能得到许多藩帅支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