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崎岖漫长,而不辨方向,每一个奔跑的原住民,全身的凝霜仍在不断叠加。
等雾霾诡异地消却,所有的剑者都成了巨大的笨重霜人!这些霜人迈动最原始的步调,在白色的森林中冲突。
而更可怕的是,冷霜正在迅捷地凝聚成冰。
连空气也发出“咔嚓咔嚓”的急响。
树枝、地面、移动的霜人,全部发出断裂似的响声,自上而下,自天空至森林,自迷雾森林深渊至外层,冰凌取代雾霜,开始了新一轮更加残酷的叠加。
简悠扬同青木、红锦一起变作了巨大的霜人,他们在急速变化的森林中努力移动。他们靠着声音来辨别彼此的方位。他们极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这联系越来越微弱。脚步越来越沉,身体像被拘在紧身的重量级铁箱中,憋闷,僵硬,四肢蔓延出针扎似的痛。
简悠扬努力抑制自己体内的元力,她不断回想恶补得来的常识:要等!等到有其他剑者破开冰甲之时,方可运转元力,击碎冰层;然后一鼓作气,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冰森!因为过早的打破冰甲,体内的元力一旦消耗一空,便需不断地吸取能晶,而吸取能晶转化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寒气凝冰之速。最终,迎接你的便只能是死亡,手握能晶而无力吸收的憾死!
所以,要等!
“轰——!”身边一阵接连的闷响。然后,有“嗖嗖”的急促风声,简悠扬不再犹豫,元力运转,“轰隆”一声自厚厚的冰甲中破壳而出。
到处是晃眼的刺目的白,森林成了冰的海洋。而海洋中,唯一移动的便是挣命的剑者——
跑!疯狂的跑!与时间赛跑!与不断蔓延的冰层赛跑!
先后破冰的三人撩足了所有的元力,恨不得自己化作一阵急风。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这样的冰寒竟连风也冻结!只见空中突现越来越多的冰弧,犹如一把把寒蝉弯刀,它们由透明窄薄而不断加深加厚,变成巨大且突兀的白色悬刀。
而周围,不断又有新的窄薄的风刀持续形成,它们连绵一片,汇成一丛倒插于天际的无边刀林。
转弯!改道!在这样凶猛的自然造物面前,没有人会不自量力!
但,它们是活的!移动的!
你不可能永远幸运,一不小心,它们便会招呼你早已冻得脆硬的肌肤。
——没有声音,没有血,寒气会顺着你不自知的伤口迅速渗入,渗入;它们像长了脚,深深地扎根于你的身体,直到你的血液都停滞流动,连你的骨髓也成为冰的化物。
简悠扬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元力似乎受这冰寒影响,竟时断时续。她又看向身后的青木和红锦。二人亦依旧在奔跑,但速度却已渐渐变慢。
这实在不妙。红锦和青木,一个速度不错,却元力总量受限;一个防御敦实,但于速度上总有缺憾。尤其在这样搏命的时刻,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简悠扬心底略沉,身形急顿,很快靠近了青木。
“走!别管我!我的防御最厚!”
“别啰嗦!开始吸收能晶!”简悠扬斥了一声,红锦亦靠近过来。
“轮流吸收能晶!”简悠扬言简意赅,红锦会意,前行开路,而简悠扬则护着吸收能晶的青木,三人奔跃前行。
于是,奔跑,挥挡,御寒,三人轮流吸收能晶,但多半时辰之后,元力的供应仍渐渐变得迟钝。三人由奔跃改为滑行,又由滑行改为急步。
“这样不行,悠扬,你们先走!”青木着急说道。
简悠扬不做理会,只专注前行。他又转而劝说红锦,而红锦则回了句:“你们先走!”
又走了一段路程,森林中的地形越发打滑,速度骤然又降下一截,而三人身上竟都盖了薄薄的冰甲,青木急怒中,突然想到——
“红锦,悠扬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有三条命,可你们都只有一条!走啊!”青木运转起所有的元力,嘶声大叫。这时,有一把风刀突现,险险地敲掉了他一颗门牙。
“闭嘴!”简悠扬回吼:不知道有伤口寒气更容易侵入吗!
“走——!”青木梗着脑袋,眼眶欲裂,与此同时,他的眼下迸现两条白色的冰痕,它们沿着青木的眼睛瞬间上延。
“笨蛋!”
简悠扬立时一个回肘猛击,果断敲掉了两条冰痕。
“给我往前走!不准停!”
简悠扬对着青木耳朵大吼,随后顺手一推,松开了青木,拉起迟疑的红锦继续往前奔跑。
数十多分钟后,简悠扬同红锦到达巨树区,那些游蛇似的寒冰竟然止步于此。
简悠扬顾不得其它,她几乎在红锦踏入巨树区的瞬间便回身折返。然而,她没料到红锦似对此早有准备,这一扯,竟完全没有松手。
“红锦,相信我!”
说着,简悠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吸收掉一颗黄色能晶,几乎是眨眼之间。
红锦眼睛一亮,掏出自己的红色能晶一股脑塞给了简悠扬。
简悠扬没有时间多做解释,能晶被她瞬间卷入空间。身形如箭一般向着冰层深处冲去。
等待,有时是最残忍的折磨。
红锦等到简悠扬同青木回归时,已是近两个时辰之后。两人被冻结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
而事实上,简悠扬回遇青木之时,他身上已覆满薄冰,全身僵硬,意识完全昏迷。无法唤醒之下,简悠扬索性以冰塑形,造了一辆滑行的冰车。待将青木移位之后,便开始了艰难的拖行。
由快到慢,冰车越来越厚,行动便越来越缓。她不断地消耗能晶,却并不破开外围的冰层,这样便无须再分心抵挡突生的风刀。不过后来,即便她想要破开,也有心无力了。
所以,直到她在巨树区内醒来,才确知自己竟然做到了。
不过,遗憾的是,融化掉那些冰层之后,青木却一直没有醒转。
无奈之下,他被挂在了最靠近巨树主干的一枝枝桠上,由红锦看护。
而简悠扬稍作休息,便又急急奔赴向她每晚必到之处。
崖壁洞穴得益于洞内的巨形炉台长年燃烧,竟只在洞口三米内结了由厚及薄的冰。
可是,简悠扬的脚步尚未踏出那层薄冰,意识中便传出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不必进来了。你去梵山取一枚火种,算作你的出师任务。”
这一刻,简悠扬莫名抖了一下。天果然冷,连这声音都是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