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逢和王歆同时看向朝阳。
朝阳赶紧把嘴里的虾壳吐了,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既不想找老板帮忙,老板也不会帮我的,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我能力不足,既然如此,就此揭过,不也挺好。”
“这怎么会好?”易逢率先不答应,“你明明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我现在走的,难道还不够高,不够远吗?”朝阳轻笑道:“有几个年轻人能像我现在这样,从一所普通师范院校毕业,从数百位应届生中争赢远方的入场券,成功转正后半年坐上组长位置,还拿了个校区赛第一的成绩?如果这就是我的职业生涯,我觉得我走得已经太快太远了。这回输了,确实有技不如人的因素在。”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易逢说道:“少年英雄,又有什么不好?张爱玲不是说了吗,出名要趁早。你以前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现在不也可以大大方方见人?有捷径不走,才是傻子啊。”
桌上另外三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许多多是对事业没追求的,这些年偏安一隅,心甘情愿做一个毫无压力的前台职员。王歆从一开始便是陆湛澄的助理,伴随远方成长,不管捷径还是弯路,都走过太多,此时但笑不语。
朝阳叹气,轻声道:“易逢,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讨厌自己这张脸。”
易逢看向朝阳,依旧不甘心,“为什么?”
朝阳笑道:“因为我妈妈就是凭着这样一张脸,蛊惑了我爸爸,年纪轻轻,换来无数名利财富,最后也是凭着这张脸,嫁给国外富豪,用旁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实现梦想,完成一生成就,站在许多人都只能仰视的高度上。她走得太快了,以至于脚下白骨累累,人心全无。她这辈子没教我什么道理,这以身作则的前车之鉴,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
易逢还没听明白,许多多已经惊讶地看向朝阳,“朝阳,你果然是……”
这些天沸沸扬扬的新闻,许多多怎么可能不知情,她早就怀疑过朝阳的家世,如今对号入座,完全只差本人证实。
朝阳大方道:“嗯,我是。”
“朝阳是什么啊?”易逢云里雾里,“许多多,你又知道什么啦?”
“我看真正的傻子是你才对!”许多多将易逢一把拽起,拉着手臂坚持拖出门外,“走走走,我出去给你科普一下知识。”
易逢被拉出饭馆包厢,小房间里只剩下朝阳和王歆,两个人面面相觑稍许,王歆噗嗤笑道:“这下心里轻松不少吧?”
“瞒着朋友,劳心劳力。”朝阳笑道:“家里还有两个等着我去解释呢。”
王歆替她倒了杯饮料,“放轻松点,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嗯。”朝阳笑,“借你吉言。”
十分钟后,易逢浑浑噩噩回到包厢,整个人灵魂出窍,似是傻了,他憋了又憋,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真的?”
朝阳笑道:“真的。”
易逢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新闻里说你妈妈离婚后在美国重组家庭,十几年都没回国,可你一直生活在国内……也就是说,他们说你妈妈攀附豪门,生你却不养你,也是真的?”
“她有给我钱,还给了我很多漂亮衣服首饰,严格来说,她培养了我的品位。”这话是朝阳说给许多多听的,说的时候不忘挤眉弄眼,算是回答许久之前她的疑惑。
许多多哈哈笑,“早猜到了。”
“朝阳,最开始,我把你当璞玉,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主角,既然是主角,身上必然自带光环,可是今天你输了,输在距离终点还那么遥远的地方,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主角光环到底有没有用。”易逢最后吐槽,“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主角,因为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与众不同。”
一顿饭从刚开始的义愤填膺到散伙时的其乐融融,朝阳很满意,别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下班时,朝阳照例延后稍许,然后上楼找陆湛澄一起回家,从见到陆湛澄开始,这人就不停偷偷拿眼看她,如此明显的欲言又止,倒好像是把朝阳当傻瓜了。
朝阳气笑了,双手环胸,开始肆无忌惮耍横,“哎哎哎!风水轮流转,想当初,我对着某人,也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一句话要在脑子山路十八弯地转,临出口还要犹豫半晌,真是可怜。”
陆湛澄笑道:“是吗?我当初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朝阳抖脚,小流氓似的,“那是你眼瞎啊。”
陆湛澄从椅子上站起身,作势要去逮她,吓得朝阳立马退后数步,抵着办公室大门让他别过来。
陆湛澄笑,“古代文人子弟落榜,也没见你这么嚣张的。”
朝阳也笑,“我心大。”
陆湛澄起身下班,人间四月天,正是芳菲时,尽管天气暖和,这位先生依旧西装笔挺周正,一年四季,每天都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从时装广告片里偷偷出走的画报人物,“你心大就好,这事对我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真是冷漠。”朝阳笑,在他搂过来时习惯靠上去,“除去易逢,大概也没多少人真正在意。”
“他太急功近利,不会理解的。”陆湛澄笑,“很多时候,人生走得慢一点,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