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向东拄着拐杖,看上去额有些苍老,他只大了许锦怀一岁,却像是饱经了沧桑。
这么多年许锦怀算是无忧无虑,日子算是平凡但幸福的,可是当他收到那份匿名信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人生都已经倾覆了。因为桑玉茗,他爱了一辈子的桑玉茗原来已经死了好几年。
而他,还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以为盛向东会把她照顾地、保护得很好。
“为什么?”看着墓碑上桑玉茗年轻时候的照片,许锦怀这才痴痴的闻出了这几个字来。
盛向东的目光里也满是忧伤,脸上红润的有些异样:“胃癌晚期,玉茗她一直就有胃病的。”
许锦怀却转了头,眼中写满了愤懑:“我说的不是这个,当年为什么要将她们母子三人赶出去?”
“你都知道了?”盛向东浑身不太明显得一颤,却终究没有否认。
“我见过萧雨娴了”,许锦怀点了一支烟,又转头看向了有些泛黄的照片,“那一年萧雨娴突然就走了,聂家也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原来是抢了玉茗的位子,成了你盛向东的太太。”
盛向东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收回了同样瞧着桑玉茗的目光,虚无地看着远方得群山:“其实只要玉茗肯留下来,谁也抢不走那个位子。”
许锦怀申请有一丝的恍惚,自从他得知了桑玉茗的死讯之后他的脑袋就不怎么灵光了,当年要不是自己执意要去灾区,也不会被困在深山音信全无,等到他养好了伤,千方百计终于走出了塌方的山谷的时候,桑玉茗已经嫁了人,成了好兄弟盛向东的妻子。
他不敢问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看到桑玉茗隆起的小腹,一切也都不需要再问了。
“什么?”许久,许锦怀才从喉咙里哽咽出两个字。
盛向东似乎也不想再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可是过去那么鲜明,在面对桑玉茗的时候又怎么能够不想?
“其实我知道玉茗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你一个,那年你去了川州就是去了联系,一去就是一年多,我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后来我喝了酒对玉茗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来有了桑梓……”再一次回忆起三十年前的事情,竟然还是那么的历历在目。
“镇安”,盛向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当年阴差阳错,我以为有了孩子玉茗就会一点一点接受我,可是我错了,即便过了十几年,她的心里依然都只有你一个。”
原来许锦怀就是当年的许镇安,只是这个身份对许锦怀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曾经那个才华横溢的许镇安早已经湮没在临川那个山清水秀却葬送了他一生挚爱的地方,从此只有教书先生许锦怀,没有了设计奇才许镇安。
许锦怀抑制不住的悲伤全都化为悲愤,年过半百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挂满了愤怒:“可是她是你的女人,她从来没吃过苦,你怎么忍心让她带着两个孩子流落街头?她可是玉茗啊,是那个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玉茗啊。”
玉茗,她曾经是那么美好,她曾经就是一切,可是当现实赤↑裸↑裸得摆在眼前,盛向东明白,他终究得不到她得心。
盛向东跟许锦怀要了支烟,点燃了抽了一口,却呛得说不出话来,他是从来不抽烟的,因为桑玉茗不喜欢,咳了一阵缓了一口气才道:“要是我告诉你当年是玉茗自己要走的,你会信吗?”
这是盛向东心中永远不能愈合的痛,当年就算他跪下来求她,她还是走了,义无返顾。那天下着很大的雨,盛向东一直追到了门外,一直看他们母子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他任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心,却平身第一次落下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后来他故意接受了萧雨娴,他以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或许他的玉茗终究还能够回头,可是这一去就是一生,她到死都没有回来过。
许锦怀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盛向东,好像是在揣摩他刚才得话有几分是真。盛向东也盯着许锦怀看了半分多钟,最后仰天长叹了一声,竟是带着多年不曾见过的无可奈何:“我知道你不会信,我的儿子也不相信,到现在也不肯原谅我,可是我不后悔,爱了她一辈子,我不后悔。”
信任这个东西,在他这里早就透支尽了,表面越是光线,内力越是空虚,就像深山里的老竹,骨子里早就空了,什么也没留下。
许锦怀漠然的伸出了手,却不敢再触碰桑玉茗的脸,即便那只是一张照片。
他的声线显得从没有过的低沉,眼睛里竟然含了泪:“我从来没有找过她,可是她离开了,为什么也没回去找过我?”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