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林自己并不知道，在关内的那些绿林草莽中间，还有市井混混中间，有许多人已经背着包裹，带着那一腔不愿意冷却下来的热血掀起了第二轮投奔辽东的人潮。

这一轮人潮比第一轮更多，因为第一轮的时候杨小林只是一个土匪，而现在，他是一种不屈的精神，是中国人不愿意被人摆布被人忽视的精神！

到辽东去！和杨打鬼一起拼命，和杨打鬼一起去死！和杨打鬼一起向那些洋人讨回尊严！和那些义勇军一样，做一个真正的爷们！死了以后可以面对自己的祖宗的爷们！

这些人大多没有什么财产，甚至没有什么家人，他们只有烂命一条。而那些有家有业的人，则显得犹豫的很。

比如杨把总的那个本家哥哥，杨胖子回来之后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都会走神。他把杨小林的话全部都对盛怀宣说了，盛怀宣说，不可涉足太深，那样可能会毁掉在关内的根基。

杨胖子觉得，大掌柜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每天晚上他都睡不着觉，矿山啊，军火啊！这些买卖平时自己上哪里去找？

去么？他有些害怕，也有点担心。万一让朝廷知道自己和土匪搅合在一起，那事情就麻烦了！不去么？这多好的机会呀！

杨胖子是左右为难，就在昨天他跟他最好的一个叫董开奇的朋友商议这件事情了，那董开奇说这事不靠谱，和一个土匪合作真的不靠谱。杨胖子觉得有道理，可是他见过杨小林，想一想又感觉那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他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因为这个状态他连续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被盛怀宣骂了好几顿。

“杨掌柜，大掌柜喊你去一趟！”

杨胖子正扒拉自己的电报机的时候，外面一个伙计进来喊了他一生，杨胖子听后整个人有些怕了，莫不是自己又犯错了？上一次大掌柜可是说了，如果自己再犯错，就让自己滚蛋的。

仔细想了一下，他实在想不起来哪里出错了，不过大掌柜让自己去，那就去吧。

来到盛怀宣的宅子里面，杨胖子冲盛怀宣一鞠躬：“大掌柜，您叫我？”

盛怀宣看了他一眼，把手中一份报纸放下。这报纸是俄国人的人，他刚刚还看了曰本人的，上面都记录了正在进行的抚顺那里的战争。

“老杨，坐吧。”

杨胖子点点头，看看盛怀宣的脸色不是太难看，心中却更加忐忑。他跟着盛怀宣十几年了，知道大掌柜对于要走的人都是很客气的。

“跟我十三年了吧？”

盛怀宣问了一句，老杨点点头：“还差七个月，就满十四年了。”

盛怀宣嗯了一声：“老杨，这些年你为了鞍前马后的办了不少事情，按理说我不该让你走，就算你残了废了老了呆了，我也该养你一辈子才是。”

杨胖子的整个脸顿时就苦了，他确定盛怀宣是要赶他走了！杨胖子有些不甘心，想想自己二十多岁帮盛怀宣做买卖，现在自己四十了，是不是盛怀宣觉得自己用不了几年了？

“大掌柜，我什么地方做错了，烦你说出来。”

走，要走的明白。老杨这个人也是有原则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不明不白的离开，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不是糊弄他的答案。哪怕盛怀宣就光明正大的和他说一声：“你没用了，我不需要你了”也可以。

盛怀宣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么？傻瓜！”

这话说的老杨有些错愕，盛怀宣把头低了下来：“辽东的生意我说不能做，那是我不能做，你要是有兴趣完全可以去试试！”

杨胖子有些不知所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掌柜，我，”

盛怀宣示意他不要说什么：“你昨天和董开奇商量这事情做什么？那小子跟你说不靠谱是不是？”

杨胖子点点头，盛怀宣狠狠的在杨胖子的脑门上面戳了一下：“他今天早上就开始变卖家产了！一栋大宅子他只卖了一千两，已经订了下午去奉天的火车票！”

杨胖子先是一愣，接着怒骂起来：“这小子太不地道了！亏我还把他当朋友！”

盛怀宣一声冷哼：“所以我说你蠢呐！做买卖有朋友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