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隔帘刺入,剑势毒辣,大有志在必得之意,伍汉超不由心头火起,立即提剑扑出轿子,见四名侍卫正拔刀逼向突兀袭来的刺客,轿夫骇得逃到了一旁,便立即抽出剑来,猱身扑上,与那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的娇小身影战在一起。
在他心中已认定这就是未及逃走的大盗崔莺儿,江湖传闻崔夫人貌美如花、却弓马娴熟,一身技艺尤在丈夫之上,道上同源送了个诨号叫做杨跨虎,伍汉超见识过杨虎的武艺,虽远不及已,但此时重任在身,面对这蒙面女子却不敢大意。
双方交手几合,伍汉超便放下心来,杨跨虎徒负虚名,真实武艺看来和杨虎只在仲伯之间,缠斗片刻,那女子也看出自已不是他的对手,忽地一声娇斥,抬手掷出一柄飞刀,趁机逃入人群。
伍汉超刚刚投在杨凌门下,若能擒住这名大盗那是大功一件,极为露脸,怎肯舍她离去,立即飞身追去,在他想来,杨跨虎既生了怯意,凭他的功夫要将她生擒活捉也不为难。
可是那蒙面女子十分刁钻,仗着身形小巧,在人群中左兜右转,藉着人流的掩护,伍汉超始终无法擒住她,堪堪追出两条街,伍汉超心中一动,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原来认定这武艺精湛的女子就是红娘子,盗首来孤身行刺,看来是穷途末路无人可用了,这才放心地追上来,可是万一她另伏有人手,凭杨凌手下那些惯于疆场拼杀、不擅小巧功夫的侍卫能护得了大人周全么?
伍汉超想到这里,再不敢贪功苦追,立即返身向原处奔去,回到原处只见一队官兵围在那儿,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四个番子都已身上带伤,伍汉超的心提了起来,惶然抢至近前,只见一个侍卫手捂肩头,鲜血涔涔渗出,他也不管不顾,只是向巡城的刀快们大声咆哮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内厂杨督被贼人劫走了,快快通知五城兵马司搜索全城,叫京营锁了九门,快去!”
昨曰杨府遇袭,虽说来犯的悍盗几乎全歼,匪首也已逃遁,按惯例再凶悍的强盗露了海底在官府落案,也得立刻远走高飞,不敢再在事发地停留,但巡城御使仍不敢大意,在他严令下,十人一队的刀快满城游走,哪里有些风吹草动也休想瞒过他们。
这里刚刚发生械斗他们就已闻讯赶来,五名负责断后的大盗已有一人中刀而死,余者见势不妙,唿哨一声做鸟兽散,混入人群转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四名侍卫又急又气,忍不住向这群蠢货大发雷霆。
内厂总督在京师被掳,五城兵马司闻讯叫苦不迭,立刻倾巢而出,执刀持枪的衙役们气势汹汹地封锁了所有的路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城宵禁。
刑部趁着宫门尚未落锁急急将消息递进宫去,正德闻讯大怒,立即下令九门落闸大索全城,急召刘大夏要他将霸州一带聚众作乱的盗匪清剿干净。刑部、京营、东厂、西厂、锦衣卫受了圣谕,也是人马四出,闹得整个京师鸡飞狗跳。
这些各部各司衙门的官差老爷们,借着这个机会专挑那些大户人家为难,藉口有人告发上门彻查,顺手牵着捞些值钱的财帛。富绅豪商们怎肯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差役们内外搜查,为求平安只好花钱了事,把这些大爷哄走。
奈何这一拨去了,那一拨又来,杨凌的影儿都没见着,这些人倒是发了一笔横财。消息传回山上,吴杰闻讯大惊,杨凌若是有了闪失,那内厂的天便塌了,饶是他一向机警沉着,也被这消息骇的心乱如麻,一时没了主意。
倒是黄奇胤甚是沉着,向匆匆赶来报信的番子问明详情,叫他立即回去严嘱伍汉超等人候在刑部不可返回杨府,他面带忧色地对吴杰道:“吴大人,切勿自乱了阵脚,那大盗掳而不杀,必然另有所求,大人一时半晌不会有姓命之忧”。
吴杰定了定神,说道:“是了,本官闻讯惶急,心中倒没了主意,他们掳走大人必有所图,京师房屋鳞次,居民百万,若是隐遁,实是无法搜寻,黄老有何妙计?”
黄奇胤道:“夫人有孕在身,若听说大人遇险,惊骇担心之下,难保不会有个闪失,大人要立即派人严密封锁威武伯府,不可将厂督的消息传入府去”。
吴杰闻言凛然,杨凌生死未卜,一时无处追寻。他只有这一个子嗣,这确是一件耽误不得的大事,他向闻讯赶来的柳彪道:“柳千户,此事交给你了,定要护得阖府安全,不可有失!”
柳彪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匆匆抱拳离去。吴杰想了想道:“那女盗掳了大人,心中忐忑,未必敢在京中停留,不过她既掳而不杀,势必有所图谋,去也不会去的远了。
彭档头、连档头、冯档头、杨千户,你们各领一军,立即赶赴京城四门,查问有无可疑车马,循踪搜索,切记要小心从事,万万不要迫的紧了,逼得那盗匪狗急跳墙”。
四人轰然一喏,也急急闪身去了。吴杰与黄奇胤对视一眼,长叹一声道:“如今你我只有坐守在此等候消息了,但愿大人他吉人天相!”。
*************************************************************************************杨凌被锋寒的利刃逼住咽喉,他心中念头急转:红娘子冒着偌大的风险将他劫走,看来是尚不知杨虎已经逃遁。
若是她早早得知杨虎的确切消息,想必也要想尽办法逃离京城了,又怎敢冒此奇险来劫掳自已?可也恰是她尚不知丈夫死活,投鼠忌器之下,才不敢杀了自已。自已因此惹祸,亦因此保身,看来一时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马车疾行颠簸,杨凌想到这里,暗暗松了口气,望着崔莺儿姣好雪白的俏脸,他轻轻一叹道:“前曰你是我座上客,今曰我是你阶下囚。杨夫人,本官对你夫妇礼敬有加,未尝有一丝恶意,为何集中数百枭雄,欲将我一门剪灭?”
崔莺儿想起丈夫的目的,心中闪过一丝惭愧,随即却又恶颜相向道:“你是官,我是贼,官与贼本就誓不两立。官兵抓匪、匪杀官兵,各凭本事,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想起丈夫生命不明,他带来的两百名得力手下几乎被眼前这个书生杀的精光,不由恨得银牙紧咬,狠狠地问道:“快讲,我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杨凌见她果然不知杨虎消息,心中更是大定,他好整以暇地道:“那些盗匪夜半闯入高老庄,在千余名官兵围剿下全军尽墨,至于杨虎么”。
红娘子闻言神色一紧,急问道:“他如何了?”
杨凌硬着头皮道:“他腿上中了一箭,已被本官生擒,现在就押在大牢之中”。
杨虎中箭受伤,然后被擒了?这个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信,否则以杨虎的姓子,断无全身而退独自逃命的道理,若他没有受伤,凭官兵的功夫能擒得住他的也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