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和杨凌四目相望,心情都十分复杂,杨虎没有说话,带着自已的人默默的站到了弓箭手紧张伫立的山口后面,坐在马上,一双眼睛闭了起来,半天才悠悠吁出一口气。
红娘子看看杨虎,又看看杨凌,唇边不禁牵起一丝苦笑。
杨凌紧张地注视着山下,山下人马攒动,居中众星拱月般围着那个斜披兽皮的大汉,虽说是翻山越岭扮劫匪的,后边居然还有人打着一面旗帜。
对于鞑靼各部落的实力、彼此的关系,通过韩林送来的情报,杨凌早已有所了解,这面旗上虽没有文字,只是一个图腾,他也能多少看出些门道来。伯颜可汗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所打的旗帜是以狼为图腾,而这面旗帜是一头火红色的飞鹰,以他的了解,这该是火筛的部盟将士。
杨凌不禁微微变色,这是鞑靼最精锐的部队,不是趁火打劫偷入边关洗劫的小部落,如果他们劫掠了财物立即返去那还罢了,如果这带队的将领不蠢,立即下令攻山,自已每人只携了一壶箭的士兵能够抵挡多久?
他扭头向远处望去,白雪茫茫,援兵还丝毫不见踪影,杨凌的心沉了一沉,脸色凝重起来。山下的将领是火筛部下索拉地,手下一个士卒呈上一把从死去明军手中缴获的弩弓和战场用处不大的短火铳,索拉地看了看那把与边军所用弓弩相比,制作精良许多的弓弩,又拿起少见的短火铳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仰天大笑道:“天佑土默特蒙,这支明军,绝不是普通的边军,他们的首领一定是个大人物,伯颜大汗现在对郭勒津旗十分不满,各部落都在怀疑我们旗主的勇气,如果我们能够杀掉明军的大人物,火筛的威名将重振大漠草原”。
索拉地举起佩刀,大喝道:“勇士们,山上是明军的重要头领,杀了他,将比掳去万千牛羊更加荣耀,他们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为了部落的荣誉和生存,我们冲上去,杀掉他们!”
呼喝如雷,鞑子们鼓噪起来,大队人马在索拉地的命令下,亡命地向山上扑来,箭下如雨,鞑子也不断放箭回射,一时漫天箭雨,不断的有人惨呼倒地,两个百户紧张地催促士卒压制鞑子的进攻。
可是只有密集的箭雨可以阻止他们的进攻,然而壶中的利箭却用一枝少一枝,山坡上丢下一具具尸体的同时,明军的箭枝也已消耗殆尽,两名百户当机立断,立即对杨凌道:“大人,卑职率兵拦住他们,你赶快从另一侧下山,相信援兵也快到了”。
说完,两个百户拔刀出鞘,高声喝道:“兄弟们,冲下去,山坡上不利马战,不要让他们攻上山来!”说着率先向山坡上跑去。
天空中一只兀鹰盘旋着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短兵相接的肉搏开始了
鞑子的目标在杨凌,依据索拉地的判断,这支装备着精致武器的数百官兵极力保护的这个年轻将领一定是明军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旗主谈过的明朝皇帝,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自已就算全军都丧命于此,只要拉上他做陪葬,那又如何?
热血沸腾的索拉地组织了一个百人敢死队,不顾伤亡地冲过明军的阻拦,径直杀向杨凌。大内侍卫们也拔刀冲上了,随着战火的扩大,杨虎等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伍汉超惯用的宝剑被击断,捡了一把朴刀护着杨凌边战边退。山顶凸凹不平,黄土丘陵渗杂着岩石,被冲刷侵蚀出不少浅谷和坑洞,根本行不得马,只能步步后退。
越来越多的鞑子敢死队员注意到了杨凌的特殊身份,向他蜂拥过来。鞑子有上千人之外,攻山时死去二百余人,如今还有八百名精兵,山上一共不过四百人,尽管倚仗地利,仍被对方的箭雨射死射伤一百多人,尽管人人拼命,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对杨凌的靠近。
伍汉超和刘大棒槌也同鞑子大战起来,伍汉超急得额上淌汗,他一刀架开几个鞑子的兵器,回头大吼道:“大人,快退,马上走,属下照应不过来了!”说着飞身扑过去,单膀较力,另手持刀,瞪着通红的眼睛想挟住杨凌强行突出重围。
只是刚刚扑出几步,几名悍不畏死的鞑靼勇士就猛扑过来阻住去路,伍汉超单臂使着沉重的朴刀威力大减,只得松开杨凌,一声大吼,将几名鞑子劈开。
杨虎眼看战事不妙,一边同鞑子游斗,一边挨近了崔莺儿低声道:“情势不妙,鞑子志在姓杨的,咱们走,快,晚了无论是官兵得势还是鞑子取胜,都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崔莺儿冷哼一声道:“逃向那里?山顶骑不得马,且战且退吧,杨凌在这里,大同守军必定亡命赶来”。
她一记正手刀架开鞑子的托天叉,再顺势进步,一记反手刀斩断了他的手臂,一脚将他踢开,扭头看了杨虎一眼,急急道:“杨凌是钦差,代表着皇帝,代表着朝廷。他今曰在数百官兵面前亲口说过只杀外寇不论官贼,就决不会失言,官兵来了怕甚么?”
杨虎心中恚怒,可是此时实在不宜同妻子争吵,只得把怒火发泄在鞑子身上,刀法愈见凌厉,沉声大喝中断头残肢、势如破竹。
崔莺儿见到丈夫如此威风,也不禁欣然一笑,仓促间扭头瞧见杨凌身边围着十多个鞑子,伍汉超和刘大棒槌势若疯虎,左支右绌,拼命抵挡,周围的侍卫们有心靠近,可是各自正与鞑子砍杀,只怕刚一转身就要利刃加颈,空自着急却帮不上忙。
她忙大喝一声,使开提纵术,几个起落间跳到杨凌身边,一把搀住他胳膊冷斥道:“一个大男人,忒地没用,跟我走!”
她牢牢抓住杨凌,转身向后便逃,山顶高矮起伏,错落不平,处处堆积白雪,这样的地势,她带着杨凌根本跳不起来,只能拖着他狂奔而已。
崔莺儿挥刀拦开几个鞑子,拉着他脚下加快,抢出几步,忽地感觉脚下积雪踏上一虚,她心中暗叫不妙,刚想拧身借助腰力缓住落势,右手拉着的杨凌止不住脚步,已经一头撞到她的身上,将她撞得脚下一错,整个人落进了雪堆,右手紧攥住的杨凌不及放开,也随着她摔了下去。
这里其实是一个深深的坑洞,飞雪飘零,由于粘姓,虽然下边是空的,上边的积雪却能慢慢封住洞口,看不出丝毫异状。平原地区漫天大雪时地里的水井就会出现这种情形,当地称之为“鬼封井”,不知底细的路人抄近道走过时,还真有一脚踏进井里活活淹死的。
红娘子本来可以止住身子,被杨凌这一撞一跤陷了下去,呼地落下两丈有余,她已顾不得再抓着杨凌,匆忙间丢刀四下乱抓,扣住的岩壁经雨水冲刷腐蚀并不结实,身子只顿了一顿,仍然继续向下落去。
就这样落落停停,估计落下有六七丈深,终于扣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红娘子刚刚吁了口气,杨凌的身子也落了下来,一碰到她身子,杨凌想也不想,本能地便伸手抱去,堪堪滑过红娘子的身子,两手便抱住了她的大腿。
红娘子身子一坠,险些滑脱了手,亏得她手劲奇大,连忙使力抓住了岩石,黑漆漆中这才惊觉杨凌死死扣住她一双大腿,脑袋挨在臀部,不禁又气又羞地喝道:“混蛋,放开我!”
杨凌骇的心通通乱跳,他感觉崔莺儿活动了下身子,连忙急叫道:“放不得,放不得,放了就摔死了!”
虽然这场面尴尬的要命,崔莺儿也觉得好笑不已,她没好气地道:“我管你死不死?再不放手我踢你下去,这这成什么样子?”
虽说穿着厚厚的棉袍,她也敏锐地感觉到大腿后边的胸膛嗵嗵地跳得擂鼓一般,看来骤然摔下,真的把这位大人吓的不轻,倒不是有意非礼,想到这里,她心中一软,缓和了语气道:“你抓住崖壁,不要抓我!”
杨凌还真怕惹恼了她,他定了定神,一手扣住红娘子丰腻修长、结实笔直的大腿,一手四下探了探,左右后边空荡荡的,洞口一点微光借不上力,也不知道这坑洞多宽,红娘子抓的是突出来的岩石,所以对面的岩壁也凹陷一些,试着抓了一把,却抓住一把泥沙,哗吵吵地落下洞去,吓的杨凌连忙缩手。
这一忙活,他感觉臂力不够,快抓不住红娘子了,连忙缩回了手搂住,干巴巴地道:“周围没有东西可抓,你别动,我爬上去,也抓住石头便是”。
红娘子一怔,只感觉杨凌紧紧缠住自已悬空的身子,双手交错着移到胯上,身子向上一窜,两条大腿马上夹住了自已的小腿,紧跟着双手交替,竟然抱向自已胸口,红娘子大骇,嚷道:“你干什么?”
这时杨凌的双手已窜到她胸腹之间,又向下一滑正箍住纤腰,红娘子长这么大除了丈夫何曾被人这么亲近过,一时臊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恼道:“混蛋,快住手!”
杨凌赶忙停止动作,停了一停才讪讪地道:“事急从权,我我总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
崔莺儿羞窘地道:“从个屁权!真是窝囊废,大明尽出你这种无能将军!”
杨凌还真怕惹恼了她,被她踹下深谷,只得干巴巴地道:“那那我这样一动不动总行了吧?”
二人都穿着厚衣,肌肤上倒没有太多感觉,可是抱的这么紧,却令红娘子心里烦躁的很,而且她双手攀着岩石,杨凌搂着她的腰肢,她纵真有通天本事,想把他踢下去谈何容易,可是就这么让他抱着,又实在不象样子,红娘子无奈地道:“你不要动,我提你上来”。
她吸了口气,移动了下双手,牢牢扣住岩石,然后腾出一臂,反手揪住杨陵衣衫,说道:“撒手,我把你往上一举,你往这边探触,就能抓住岩石了”。
松手靠她单臂抓着自已?杨凌的心又嗵嗵地跳了起来,可叫他这般耍赖抱着人不放,他又做不出来,无奈之下杨凌双手抓住她衣襟,团了团死死攥在手中,这才放松了双腿。
红娘子屏着气,单臂向上举提起他的身子,刚刚移上半尺,就发觉他双手死抓住自已衣襟,不禁啼笑皆非地扭头道:“我又不会扔你下去,还不放”。
这时她已将杨凌举得与自已平齐,杨凌也怕粗重的呼吸喷到人家脸上,也在屏息,黑暗中不能视物,崔莺儿也未注意,这一扭头,那樱唇恰恰从杨凌右颊滑过,轻触上嘴唇。
杨凌只觉一抹柔软温暖和自已的嘴唇一触即分,刹那的怔愣,便悟出是她的樱唇无意间滑过,这一惊非同小可,屏了半天的呼吸再也忍不住,粗重的呼吸不禁喷在红娘子的颊上、颈上。
外边厮杀声已渐弱,也可能是错觉。
洞里静的可怕,黑暗中杨凌也看不到红娘子是什么脸色,他生怕崔莺儿恼羞成怒杀他灭口,双手更是抓得极紧,过了好半天,才听已转过头去的崔莺儿平静地道:“放手,你现在双手向上攀,就能摸到一块岩石了”。
她的声音一直很平静,直到最后两个字,才隐隐带出一丝颤抖。
杨凌也不敢再说别的,两人甚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方才的误触,他壮着脸子松开手,慢慢向上移动着,先是摸到一只柔腻的手背,杨凌忙向旁边一挪,试了试才将那岩石牢牢抓住,松了口气道:“好了,不过我臂力有限,怕撑不了多久,外边也不知胜负如何了”。
崔莺儿轻声道:“你没力时我提你一把,外边胜负只有听天由命了”。
“唉!”杨凌叹了口气,担忧地抬起头来,说道:“援军若还不到,我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了,鞑子只要再加两块石头,我俩就要丧命在”。
他说到这儿,忽地眼角似见异物落下,紧接着鼻根一酸,眼泪顿时淌了下来,竟是一颗不轻不重的石头正砸在他的鼻梁上。
杨凌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抹脸,另一只手扣处湿滑,指关节又冻僵了,整个人攸地一下摔了下来。
“我曰!”杨凌一声咒骂还没出口,就见洞口一暗,一个莱阳腔儿哭唧唧地在上边嚎叫道:“大帅,这他娘地咋就摔死了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