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桌边,景文昊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十几道菜,转了转眼珠子,转头问道:“夫郎做的是哪几道菜?”
苏诺拿起筷子往桌上指了指,说道:“只有两道,清蒸鲫鱼,玉米排骨汤。”因为担心时间来不及,加上厨房也弄了好几道菜,他就没有多做,也不知道合不合景文昊的口味,毕竟景文昊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而自己做的只是些家常菜。
哪知,景文昊见他指了其中两道菜,就立马动了筷子,细细地品味过后,笑眯眯地点点头,给苏诺也夹了一点鱼肉到碗里,说道:“夫郎做的菜比厨房里的大厨还要做得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菜。”然后一边狼吞虎咽地开吃,也只吃那两道菜,一边却不断往苏诺这里看,见苏诺回头看着他,立马露出一个笑容。
苏诺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却没有御厨出生的大厨做得好,他知道景文昊这是在安慰他,便也不多言,也开始端起饭碗开吃,感受着景文昊火热的目光,心里只觉得一阵暖意。
“吃点其他菜吧!”苏诺为他夹了一点其它盘子里的菜到碗里。
景文昊乖乖地一起吃掉,一边也不断地为苏诺夹他喜欢吃的菜,等把自己手里的一碗饭吃完,他又让下人重新添了一碗,继续开吃,等吃到第四碗,两道菜都被他夹光了,只剩下一点汤,他便把汤也舀到饭碗里,泡着白米饭吃,还吃得津津有味。
放下碗筷,景文昊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肚子,今晚吃得比平时多了两碗,一来今天和人打了一整天的架,消耗的精力有点多,回府的时候早就饿了,二来夫郎第一次为他做菜,他心情一好,自然就忍不住多吃了一点,等吃碗才感觉到肚子有点撑,不过还是遗憾夫郎只做了两道菜,要不然他还可以再吃一碗。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一起到庭院里散步,夏青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既不打扰到他们单独相处,又能保证两人可以随时叫他们伺候。
两人就在这月光下漫步,映在地面上的两个人影被拉得长长的,双手紧紧地连在一起,悠远宁静的夜空下,苏诺感受着身边温暖的气息,以及手心传来的热度,只觉得一切岁月静好。
※※※
景文昊一大早上了早朝就连忙赶回府中,他以为夫郎在书房里,心急火燎地推开门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想了一下,便打算赶到房间里去看看,进了内室,发现夫郎果然还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他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太过莽撞,竟然把门推的哐当一声响动,不过见夫郎没有被自己吵醒,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立马放轻脚步声往床边走去。
见夫郎朝里面侧躺着,他便悄悄地低下头,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出了一层薄汗,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眼珠里转动了几下,就悄悄掀开被子躺在苏诺的身边,再用手慢慢地环在他的腰上,抬起头亲了一下苏诺的耳朵,才闭上眼睛睡觉。
苏诺依旧沉睡,没有半点反应,因为此时的他正被禁锢在噩梦之中,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高空之上,脚底下人山人海,一片人声鼎沸,那些人都围在一个高台的周围,被层层守卫的士兵拦住,而高台之上跪着十几个狼狈不堪的囚犯,他们被粗绳捆绑,发丝凌乱不堪,囚衣上血迹斑斑,沾满了污秽,背上都插着亡命牌,底下的老百姓不断往上面扔着黄菜叶和臭鸡蛋,嘴里骂骂咧咧的。
虽然这些犯人的面容都模糊不堪,但苏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因为这十几口人正是苏云辉和孟莲等人,包括苏府的几个庶子庶女还有三个妾室。
苏诺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们,想要扑过去营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他想要喊他们,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了声,他想要哭,却发现怎么也流不下泪来。
只是片刻工夫,他就绝望地看着监斩官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吩咐行刑,站在旁边的那些刽子手立刻领命,面不改色地把苏云辉等人一同斩首示众。
一时间血溅三尺,十几个头颅翻滚在地,一个个狰狞的面容暴露在他的眼前,苏诺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便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好像只剩下一片惨烈的血红色。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摇晃着,他努力睁开眼睛,模糊中见到了景文昊,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响,见他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夫郎,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景文昊还没进入睡眠,就感觉到自家夫郎身体在剧烈颤抖,差点把他推下床去,而且口中喊着‘不要’之类的话,语气极其惊恐,他慌忙睁开眼睛,就见夫郎的脸上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脸上,嘴唇惨白一片,牙齿都差点把嘴唇咬破。
景文昊知道他是在做噩梦,就立马惊慌失措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口中不断大声呼喊,企图把他喊醒,叫了很久,才发现夫郎睁眼睛,身体也不再剧烈挣扎,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依旧泛着一股心疼,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不知道夫郎做了个什么梦,便无从安慰,口中只能循环往复地说着干巴巴的几句安慰人的话。
苏诺虽然听清了景文昊的话,但始终呆呆地看着他,没给半点反应,景文昊只好说道:“夫郎你别怕,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你先冷静一点,我去给你倒杯水来。”说着就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起来,却被苏诺一把拉住袖子。
苏诺一见到景文昊要离开他,便立马惊恐地拉住他,不允许他离开自己身边半步,等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恐惧,才终于开口道:“我不喝水,你先躺下吧!”
听了这话,景文昊顿时一阵了然,现在夫郎正是心神不定的时候,自己当然应该片刻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便愉快地盖上被子,重新把苏诺搂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部,安慰道:“夫郎别怕,那些噩梦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苏诺在心中一阵悲凉,只想冷笑几声,痛哭几场,景文昊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虽然这一世的苏府依旧平安富贵,他父亲也越来越受圣上的重用,但他依旧没有放下前世的那一段心结,苏家家破人亡,罪魁祸首就是他。
别看他平时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但这一段往事却一直被他放在心底深处,是一道触碰不得的伤口,只要稍微一动,便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永远无法愈合,永远无法逃避,却也是他永远也不敢面对的一个真相。
今世与前世不同,纵然他今世竭尽所能地弥补,却依然偿还不了他所欠下的债。
他也想把所有的责任都全部归咎到邢乙沐的身上,但若不是他心甘情愿,邢乙沐又怎逼得了他?
虽然他更想对邢乙沐展开激烈的报复,但今世和前世的邢乙沐就算是同一个人,却终究有所不同,这一世的邢乙沐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彻底摆平,若不是这样,就凭前世邢乙沐所做的那些事,他断不会还留着邢乙沐一条命。
苏诺趴在景文昊的胸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