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易秋白送陆静笙到她车边,将她脱下来的衣服抱在手里,忽然觉得这幕有点儿温馨,就像是在帮自己另一半抱着外套。可惜车里不是自己另一半,手里的衣服也不属于她。
“劳烦你了。”陆静笙很客气,“等这些事儿过去之后我带你出去玩一圈,好好感谢你。”
易秋白笑笑,没当回事:“行了,这种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作为发小我还是劝你一句,违法的事别干,再有人在上面给你撑着也别干,弄自己一身黑想洗白可没那么简单。”
“行,我记心里了。”
“得了你,根本就没当回事,你也是幼宁也是,从小就特狠,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也就你们敢做。记得高中时有个男的趁体育课时摸了幼宁的屁股,没过几天就发现他手指给人切了,警察来问他是谁做的他也不敢说。你们没说不过我知道是你们做的。”
易秋白说的这事有十多年了,陆静笙也还记得。当时童幼宁还和关沅在一起,虽是恋人,也是圈子里最拔尖的人,恋爱归恋爱,各方面都暗自较劲谁也不愿输给谁。童幼宁多大的脾气,被个长得极其猥琐个子还没她高的同级男生在屁股上抓了一把,没给她气出个好歹。切手指还是陆静笙劝她她才勉为其难答应的,一开始是把那男的手腕给压斧头下面。
想起这些事似乎还在昨天,有些好笑又有点怀念,至于易秋白为什么突然提及,陆静笙心里大概有数,装傻道:“怎么,没酒菜也要叙旧么?”
易秋白呵呵两声:“我懒得说了。不过,要是哪天真点儿背咱们俩狭路相逢,你说我是办你还是不办你呢?陆大小姐?”
“不会有那么一天。”陆静笙的回答有些强势生硬,易秋白歪了歪嘴,张开五指对着她抓一抓:
“拜拜。”
陆静笙晃了晃手指,走了。
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目送陆静笙离开,在她记忆里陆静笙留给她的几乎都是背影。
离去的人走得果断,目送的人被衬托得太过一厢情愿。
也曾豪言壮志,心爱的人不爱我,没关系,只要她幸福就好。若有天她不幸福,就给她幸福。可现在呢,陆静笙幸福吗?她成天行走于危险边缘,徘徊在黑白之间,或许她已经一脚踏在黑泥之中,疲惫写在脸上,她爱的人有为她做些什么吗?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吗?
预设陆静笙的困境比目送更一厢情愿。
疲惫有时,陆静笙手中仍有一把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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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贝南留宿的每一晚唐景璐都睡不好,做梦。
这个梦做了很多年,时断时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请自来,帮她回忆一些很恶心的事。
梦里陆静笙比她矮一些,几岁的孩子稚气未脱,表情里就写满了怀疑和揣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说出的话也极其不可爱:“我爸妈说不要搭理陌生人。”
妈妈说,你看,你们长得多像。
唐景璐多看这小孩几眼:“不像。”
“怎么不像,她是你妹妹。像,真的太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看向别的地方,也不知她说这句“像”时,想起的是谁。
唐景璐从来不想知道妈妈的过去,不想知道她的感情,不想知道她曾经爱过哪个父亲以外的男人,又欺骗了谁。对她而言,唐志鸣才是她的父亲,姓陆的是陌生人。
可是这位母亲心里怀揣着怎样的情愫,拉着唐景璐和陆静笙见面,带着陆静笙玩,给她买她爱吃的好玩的。
唐景璐远远地看着,觉得她们才是一对母女。
不理解。
更不理解的是,姓陆的被绑架,妈妈几乎奋不顾身去救,救下之后一声不吭离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绑架时她竟无能为力。
梦里她无数次回到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双手反绑双腿被铐在一起,连着地锁。嘴上贴着厚厚的胶带,两天没吃没喝,她觉得自己会死在那儿。
躺在肮脏粘腻的地上,空气里都是鱼腥味。眼前有把刀,上面粘着鱼鳞和乱七八糟的内脏。
她的意识忽远忽近,不知何时回到了爸爸怀里。
“宝贝。”唐志鸣将她救出来时自己也受伤了,不管女儿有多脏,死死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
唐景璐忘不了父亲发红的眼睛和担忧的神情。
那是她爸爸,唐景璐告诉自己,这才是父亲会做的事。
对于父亲的过度依赖让她愈发憎恨满口谎言的妈妈,但她从未拆穿周一茹,若是拆穿,从小小市长一路拼搏到如今地位的父亲定不会放过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且欺骗多年的母女,果然,看江博文如何对待江浩和虞明庭。
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舒坦日子,唐景璐改了名字后就没了其它动作,直到她妈妈去世。
周一茹临终前把唐景璐叫到身前。毕竟母女一场,唐景璐想起她过往种种温柔,心也软了,握着她的手眼里含泪。
怎么能想到,妈妈临终遗言竟是:“你和静笙虽不是一个母亲,却是同一父亲,看你们的脸......你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你们是姐妹,以后要互相扶持。她是你的妹妹,你要多照顾她……”
唐景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猛地一下甩开她的手。
直到最后一刻,她记得都是陆家的人,都是陆静笙!到底谁才是她的女儿,谁在为她送终?!
陆静笙是她的噩梦,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照顾她?当然,我会好好照顾她。”
醒来时蒋贝南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空气里全是她安神茶的难闻气味。
“你好像又做噩梦了,一直在说梦话。”蒋贝南端着茶走过来。
“我说了什么?”唐景璐盯着她。
蒋贝南薄薄的嘴唇有些要张启的意思,一秒钟后又抿起,露出淡淡笑意:“听不太清,你总是这样,睡得不太踏实。”
唐景璐抬手一扫,蒋贝南的茶杯被她打翻在脚边,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没碎,茶渍将她的室内长袜浸出一大块碍眼的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