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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2 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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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亚夫却是欣慰道:“老夫也是这个想法。谢侍郎不妨好好想想,什么人可以。”

于是,谢阡努力的去想。陌儿是他第一个排除的,他自然听说了妹子在宫中的遭遇,心痛得不得了,却无能为力。如果,此时能和陌儿通个音信,问问她谁是合适人选就好了。虽然皇帝如今待她不比从前,但是想来她应该是很了解如今让朝臣们头痛的皇帝的。

想到谢陌,谢阡想到了当年她请不语大师批命格一事。

“陈相,吕大人,下官想到了。不语大师!”谢阡直起身子。

陈亚夫微微点头,连吕元一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他迟疑的说:“当年,不语大师曾立下重誓,此生不理俗务,更加不会卷进政事。什么人能得动他老人家?”等闲的人,要见到人都不容易,何况是请人了。

陈亚夫道:“就劳烦谢侍郎去一趟吧。”

“我?”谢阡讶然。一直以来,不语大师因为身份和作为,在华禹都拥有崇高的地位,无人敢轻扰。就是陌儿当年请他批命格,也是太子陪同前去。说起来,他待陌儿一向有些不同,对自己,却不曾青眼相看过。他唯一一次得以进了不语大师的禅房并留下蹭斋饭,还是靠了父亲的面子呢。怎么陈相会说让自己去。要去,也该是他以一国冢宰的身份前去恳求啊。

“嗯,本相与你同去,这就走吧。”

谢阡看一眼吕元一,后者也道:“谢侍郎去一趟吧,如能请出大师来相劝陛下,也是对社稷之功。”

陈亚夫一说,三朝元老的吕元一也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或许真的只有这位谢侍郎能把不问世事的不语大师请出来了。

再看眼吕元一,陈亚夫道:“至于吕大人,你就回家去等消息吧。”潜台词是我去搬救兵,你就别带着人在这里添乱了。真把皇帝的暴脾气惹翻了,你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马匹早有人备上,途中谢阡忍不住问起为什么叫他去。

陈亚夫犹豫一下才说:“不语大师当年与你外祖外祖母私交甚笃。”

谢阡想起,母亲说过,陌儿长得甚像过世的外祖母。难道,这便是不语大师待她亲近的最初缘由?那这后头的事……罢了,以后有机会再问父亲吧。

到了大相国寺,直接就被拦住了。不语大师一向不见官场中人,就是谢怀远上次来,也是因为他是来为亡妻添香油才见了一面,叙了些与政事无关的话。

两人不敢硬闯,实则也闯不进去。大相国寺的武僧厉害着呢。可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请不到人,到时候魏王有了差池,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百官跪在宫门处,已经是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了。

陈亚夫看着谢阡,“想想办法。”

谢阡无奈,对拦路的僧人说:“我是国舅,此来是为帝后失和一事,还请通传。”

僧人也知道方丈对新后颇为另眼相看,而且也认得这的确是曾经来过的谢国舅,这才进去了。

等了许久,两人终于被请进去了。

不语皱眉看着面前的两人,陈亚夫即便身为国相,也不敢造次,也是恭恭敬敬的喊‘大师’。

“请坐吧,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自然是不信谢阡是为帝后失和的事来的。毕竟谢陌进宫才四天,再怎样也不至于就闹到需要丞相和国舅跑到他这里来求助的地步。可是,谢阡把这个理由抛出来,想来是真出了天大的事。

陈亚夫便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说完看看不语大师身侧的僧人,不语挥手让人先出去。

谢阡待陈亚夫朝自己看过来,便很自觉的出去了。心头嘀咕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么。半晌想不出来,袖手想到,算了,只要跟陌儿没有关系,他就不去过问了。

对于妹妹的境况,他爱莫能助。只希望,皇帝能有一丝念着旧情。

内里的不语听陈亚夫说了皇帝之前本来是命令太监鞭打跪谏的群臣的,讶然道:“那孩子的戾气,竟是如此之深么?”默然半晌道:“如果没有发泄出来的机会,怕是以后更不好。”

“可是,也不能把火这么不管不顾的撒出来啊。”

“当然不能。他的城府,怎么会这么压不住呢?”不语转着手中的念珠,忍不住问道:“方才国舅说帝后不和,果有此事?”

陈亚夫一阵犹豫,在背后议及天子私事,似有不妥。可是,天子没有私事。按郑达的说法,皇帝这股子邪火,也和皇后是有关系的。而且,眼前这位是皇帝的至亲,还是辈份最高的。

于是陈亚夫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帝后大婚即失和的事,然后把话题转回来,说皇帝这么做于礼法不合。

不语看他一眼,一早就鼓动当年的贵妃与二皇子夺嫡的人,说起制礼作乐来,居然也是这样一幅儒家子弟的嘴脸。

陈亚夫略微汗颜,可是,不就是这样么,外儒内法。法家才是实用的,但要让天下人心甘情愿的匍匐在天子脚下,还是得靠儒家的礼乐之制。所以,皇帝有时候也得妥协。

这也是他能说服皇帝收回成命的缘由。

不语站起来,“那就随你们走一趟吧,贫僧那个倒霉侄儿此时怕是吓得不行。”

不语的倒霉侄儿魏王,正巴着奉先殿的门框不松手,和前去‘请’他的侍卫僵持着。他怕自己一离了这里,就没人敢拦端着云太后牌位的人。再有,也怕离了奉先殿,皇帝更加无所顾忌,直接砍了他。所以他还是巴着祖宗安全些。

他让心腹去找陈相了,让他去请皇叔回来救他,希望他快去快回。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似乎也只有皇叔了。

侍卫无奈,把话传回去。萧槙冷笑,“魏王倒是找了座好靠山。”他还真是不能在奉先殿动魏王,当着历代祖宗的面叔侄阋墙。所以,要发作他也只得另寻由头跟时机了。他就不信魏王能够一辈子不出奉先殿。

其实,被陈亚夫一劝,他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只是,心头还是有强烈的不甘,他竟然什么都不能为母后做。陈亚夫问他,是要为太后争一个世人不会从心底认同的位置,还是要力行革新重振乾坤,完成先帝的遗愿。

父皇临终时的确是对他多有告诫,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不要感情用事,要以他为诫。父皇说他这一辈子占了情场却误了朝纲,最后坐看霸业成空,只能寄望于自己。所以让自己千万不可走了他的老路。

萧槙心头的邪火的确是从被抓进内惩院就开始了。从他知道是谢陌带人去坏他的事,那股子火就开始在心头燃烧了。到后来,在内惩院得知母妃为了救自己,竟然在父皇怀里自尽,那股火就被点燃了。但是,一夜之间苍老的父皇令他担忧,最后只有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再然后父皇以强硬手段为他扫开登基路上的阻绊,赫然长逝。

半年里,萧槙先是经历心爱的女人背叛,还是为了别的男人背叛他,然后父母先后仙逝。可以说他的天地都翻覆了。接下来是即位、守孝,丧期过了再迎立那个背叛的女人为后。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背叛吧。从一开始,她就是在欺骗自己的感情,借此达到目的。她想嫁的,一直就是淮王。在她眼底,自己是夺走皇兄一切的人。

郑达有事禀报,进去看年轻的天子颓然的坐在龙椅上,一脸的萧索。

“什么事?”萧槙撑着头睁开眼,“那群不长眼的又整出什么来了?”吕元一那个老匹夫,竟敢纠结百官威胁他。算他们见机的快,不待他有什么举动就各自散去了。难道现在还敢做什么不成?

“皇上,不语大师到了奉先殿。”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好本事,居然连不问政事的叔祖都能请得动。谁去请的?”

“陈相和谢家国舅。”郑达说完就见皇帝蹙眉,他家主子有两个字是很不乐意听到的。一个是淮字,还有一个就是谢字。

不过只是一瞬,萧槙面上的表情便都收了起来,不管是萧索还是不悦,“走吧,去看看。”叔祖必定是为了那个嫡亲侄子来的。魏王只是萧槙的堂叔,但却是不语的亲侄子。

萧槙到时,不语正跪在奉先殿的蒲团上,无语的凝视着那些牌位。魏王跪在他身后,看到萧槙进来,赶紧起身过来,“臣参见皇上!”

萧槙没理会他,看看不语,“难得叔祖回宫来,朕着人备下了素斋宴,叔祖就赏脸用点。”既然不语跪在奉先殿,那此刻他的身份就是萧氏后人,所以萧槙唤的是叔祖而非大师。

不语也起身出了供奉历代先皇先后牌位的大殿,躬身行礼:“贫僧见过皇上!”云太后的牌位早在当时被魏王拦着的时候,萧槙就让人收到别处供着了。所以这会儿上头没有。

“免礼!若是朕没有记错,朕从来不曾在宫里见过叔祖。魏王叔好大的面子啊。”萧槙笑着说,然后才对魏王道了声,“平身吧。”

“谢皇上!臣、臣也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还望皇上见谅。”

萧槙扫了他一眼,“魏王叔说的也在情在理,朕怎么会因此而怪罪呢。”

魏王一听愣住了,这位还是二皇子还是雍王的时候就不是好脾性的人啊。今儿他挡了他生母牌位的驾,怎么这么好说话起来。就算是皇叔求情,也不该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才是。何况皇叔都还没有开口呢。他原本想的也就是保住这条命就是了。

“不过,朕召你到乾元殿,你为何不去?”

魏王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如果说他拼死顶着,没让云太后的灵牌进奉先殿受香火,那是他身为宗正的职责所在。是维护皇族的体统祖制,有天下悠悠众口,还有皇叔求情,这件事皇帝恐怕无法置他于死地。可是皇帝宣召而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是可以名正言顺处死他的。

“皇上”魏王方才拼死拦着的勇气消失了,噗通一声又跪倒在萧槙面前,“皇上饶命!”他方才哪里敢离开奉先殿,怕这个不留一点情面的侄儿直接就把他给咔嚓了。这回他得罪皇帝是狠了一点。

不语见状倒是微微一笑,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萧槙也微微一笑,“抗旨不尊,本是罪在不赦。念在事出有因,魏王又一向忠诚任事,当着历代祖宗和叔祖的面,朕今日就破例一回,网开一面。来人,将魏王圈禁内惩院。”

立时便有人上来拖了魏王下去,魏王看看不语,也不知道要喊什么。喊‘皇叔救命’,皇帝摆明了只是要圈禁而不是要他的命。而能有这个结果,已经真的是如他所言,看在历代祖宗和皇叔的面上了。所以,魏王张了张嘴,终还是闭上了。

只是,他身为宗正,却被圈禁在自己统管的内惩院。而且遥遥无期,就算以后出来,也就是个闲散宗亲了。这个位置,皇帝大可以换上听话的人。

到了备下素斋宴的地方,萧槙当着不语的面吩咐郑达,“传令下去,魏王在内惩院的待遇,比照朕当初就是了,不得怠慢。”

不语依然没有理会,现在身处的这个宫殿,正是他五十多年前离开皇宫时的住处。想不到皇帝竟然把宴席的地点安排在了这里。

“叔祖离宫之后,这是第一次回来。魏王的面子真是好生大啊。”萧槙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原本以为,皇族之中,他是和不语最亲近的人。想不到今天不语却是为了魏王回来。

“贫僧不是单为了魏王一人回来。如果早知道皇上会如此处理,贫僧就不走这一趟了。”不语一脸的欣慰。

之前听陈亚夫提起发生的事,他的确是很着急。如果皇帝如此沉不住气,那么这副担子他撑得起么?不语虽然出家,但是不论是身为出家人,还是萧家人,他都不想见政局不稳,百姓罹难。先帝突然撒手人寰,如果皇帝此时行差踏错,很可能会毁了这片清平江山。毕竟,外有异族环伺,内里也有许多人想浑水摸鱼的。这才刚刚度过了新旧交替的动荡时期,皇帝就险些犯轴了。

当初,先帝病中,曾经让人抬着到了大相国寺,征求他对易储一事的意见。他踌躇再三,还是支持了先帝的想法,改立雍王为储君。

因为,他和先帝一样,都是认为如今的皇帝更适合接下现在表面繁花似锦,内里其实千疮百孔的江山。如果他意气用事,为了云太后入奉先殿一事把天下的读书人还有皇族中人都得罪光了。那么,他也不是不语之前所认定的那个人了。好在,还能够悬崖勒马。

萧槙想了想,明白了不语的意思,一时有点赧然,“朕一时有些意气用事。让叔祖担心了。”别人不知道,父皇到大相国寺的事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不语本来就是他很愿意亲近的一位长辈,所以今天他才会放过魏王。哼,比照他的待遇,那就是囚徒,可以不要他的命,活罪却一定要他受一受。想出来,行,等着吧!

陪不语用过了素斋,萧槙便得回去乾元殿,他还有一堆折子没有看。想了想说:“叔祖,您是一个人在这里坐坐,还是朕找个人来陪陪你?”

这里是不语昔年居所,萧槙的父皇,祖父都没有动过摆设,所以一切还如五十多年前一般。不语方才也一直是浮想联翩的,故地重游,要说感受不深那是不可能的。萧槙不知道他是想一个人呆着,还是有个人在旁边陪着,听他说一说话,所以有这一问。

至于人选,那只能是谢陌了。一来,谢陌的身份够,不管怎么样,她是皇后。二来,这宫里不语愿意再见一见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不语也知道萧槙说的人是谢陌,想起听陈亚夫说的,便点头道:“也好。”

“皇上,贫僧还有一句话,有些事情,有些人你不能只用眼看用耳听,得用心去感受!”

萧槙不欲谈这个话题,敷衍地点点头,吩咐郑达让人去叫皇后过来。

谢陌其实一直在担心着,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怎么样了。哥哥是不是又挨打了,还有萧槙是不是真的不计后果的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如果真办成了,那会有后患的。而且,还不知道在今后引发什么深远的后果呢。

可是,她一句,不,半句都不敢劝。万一适得其反就更糟糕了。

上午的时候她因为被逼着喝洗胎药的事满心郁郁。下午回来继续抄《女诫》,但是心头却挂记着朝上的事。可又不能随意去打听,毕竟是前朝的事,后宫不能随意过问。

萧槙即位之初,因为有乾元殿的太监把他说过话泄露出去,最后被杖刑而死,死状凄惨。所以,后宫竟没有什么人敢私下多议论。而就算议论,也传不到谢陌这个没有耳目空有其名的皇后这里。所以,到底怎么样了,她并不知道。

她焦心的等待着,却直到乾元殿的人来说皇帝让她去陪不语大师说说话才在来人口中问出了一个大概。居然是这么解决的。嗯,看来那个陈相做事很有些章法。而且,这样一来,朝上的官员也会更加听这位新相的了。毕竟是他从中斡旋,才有了事情还算圆满的解决。

“来人!”临上凤撵前,谢陌停住脚步。

奉命来请皇后的小太监疑惑的跟着站住,就连旁边的人也不知道谢陌要做什么。

一个坤泰殿的小太监疾走几步,“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叫上洛王,让他自己过去。”谢陌说完由玲珑扶着上了凤撵端坐着。上午和萧柏聊天,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像是也很仰慕这位长辈。谢陌觉得挺好,不语大师是那种真正把权位放下了的人。她希望萧柏的未来能受到不语大师的影响。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也算是报答他今早费心逗他开心了。想来不语大师不会吝于提点一下这个侄孙的。

凤撵里谢陌坐得端庄,其实心底挺雀跃的。今早她还在想自己在宫里是被孤立的呢,结果就冒了个萧柏出来,现在不语大师也到宫里来了。

从凤撵上下来,谢陌走进了正殿,不语正拿了一本少年时代看过的闲书在翻看着,上头有他的评点,还有另一个人的笔迹。一抬头,就见到谢陌披着夕阳的余晖笑眯眯的走进来。不语放下书,物是人非,斯人早已是一抔黄土了。可是她的晚辈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笑意盈然的。

谢陌本想蹲身一福,不语立即站起来制止了她的动作。她恍悟,她现在是皇后了,除了皇帝不能给别人行礼了。不过,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啊。

“大师,陌儿很想你呢。”谢陌过去坐下,挥退跟进来的宫人,自己提壶倒水。

不语笑笑,谢陌还是充满活力的样子。他一早就知道,她是那种看似柔弱,内里就却相当刚强的女子。即便被命运捉弄,也仍然能够笑对旁人。不过,方才他向萧槙恭贺大婚之喜,萧槙什么表示都没有。恐怕他此刻恭贺谢陌,谢陌脸上的笑也得僵住。

所以,不语只是取下自己腕上的念珠给谢陌套在了手上,因为比较长还绕了两圈。这个,就当做是长辈的贺礼吧。

谢陌抬起手看看,这串珠子她一直看不语挂在手上的。而且她也识货,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串成的。听说是不语大师出家的时候,萧槙的曾祖父赐的呢。呃,现在应当也是她的曾祖父了。

“送给我吗?”谢陌惊喜的说。

不语颔首,“贫僧即将出发,云游天下。”皇帝说一定不让人再去打扰他的清修。不语也知道,皇帝并不愿意自己多插手,他这次能给他面子,就是因为他之前从不插手。他也不想插手,所以之前一直不见朝中的人。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怕是那些人会时常的往他大相国寺跑,想要撞一撞木钟。这样,他会不堪其扰,皇帝也会不喜被人掣肘。所以,他去云游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一件事。

“啊,这样啊。”谢陌垮下双肩。

“陌儿,你千万不要轻易放弃。皇上他,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

谢陌低下头,“可是大师,我好怕是一世啊。”谢陌揉揉还有点发酸的手腕,泪水忍不住的就滑落出来。在这位可亲的长辈面前,她心头的委屈便都冒了出来。到后来,竟是扑到不语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语微微一僵,却是任她抱住了。过了半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陌儿,快别哭了。不然眼睛该肿了。”

“嗯。”发泄了一通,谢陌心头好过多了。

“你还能哭,可是皇上却是没地儿哭去。所以,有些时候,你要谅解他。”不语轻言细语的劝解着。

“嗯,我知道。”

不语正想问一问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外面的人禀报,“娘娘,洛王到了。”这一年多,谢陌一直缠绵病榻,所以,不语也没有什么机会问问她,当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弄成如今这个局的。可是不巧,被洛王的到来打断了。

谢陌看一眼不语,“哦,是我叫三弟来的。他很景仰大师。”

不语懂谢陌的意思了,她希望这个年幼的洛王能够远离那些政治上的纷扰。

洛王来的路上挺激动的,他小时候跟着淮王去过一次大相国寺。不语待他,与另两个侄孙无异。这份平等的对待,让他一直记了很多年。今早和皇嫂说起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把那份茹慕讲了出来。想不到皇嫂会叫他一起过去陪大师说话。

不语看着眼前身形还未足,穿着三爪王袍的小孩子,态度一直很和蔼,和他说了些做人的道理,在皇家该当如何自处的话。

期间,谢陌一直在旁边嘴不停的吃零食。萧柏很是诧异,这个时候的皇嫂,跟上午根本是两个人。在她的眼底眉梢,尽是放松与惬意。而且,用教养嬷嬷的话说,挺没有吃相的。一点都不像今早那个端庄的皇后。

谢陌随手递一把吃的过来,“三弟,你要?”

萧柏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微笑,他似乎又看到那个有些张扬的皇嫂了。

不语对他们叔嫂的友好相处,也挺乐见的。这样两个人都可以暂时的有个相互扶持的人。谢陌的处境,萧柏的处境,他都是知道的。可是,有很多事,都只能靠自己去解决,旁人的话只能是一时奏效而已。人生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披荆斩棘去开辟。

谢陌跟萧槙,他不会太过担心。毕竟他们两个人是彼此心许的,虽然中间隔了许多不堪回首,但是终归是可以拨云见日的。倒是萧柏,这个孩子的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了。所以,一整个下午,两人陪着他在旧居四处走动的时候,他反而同萧柏说的话更多些。

谢陌在屋里找了一根鱼竿似模似样的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钓鱼。过了一阵子钓到一只乌龟,她扬声说道:“大师,这只乌龟你认识么?”

不语瞪她一眼,“调皮。”不过,龟龄百年,没准他还真的见过。

萧柏想笑不敢笑的,喉咙里发出两声怪声。

“三弟,别被口水呛到了。”谢陌笑得眉眼弯弯的。

萧柏在她的笑里略略有点失神。这个下午的游玩,还有大师的谆谆教诲,一直在他心底留存了很久。当然,印象更深刻的,还是皇嫂当时的笑颜。

不语没在宫里呆多久,很快就离去了。谢陌不舍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将手搭在一同送行的萧柏稚嫩的肩头,“唉,再过几年,你也要去就藩了。到时候恐怕又只得我独个儿在宫里了。”

萧柏也黯然,是啊,再过几年,他就要去就藩了。虽然,他已经期待了很多年。可是,他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而且母妃也得留在宫中。现在,还有一位可亲的皇嫂进了宫。

“皇嫂,你尽快生一堆小侄儿,小侄女,这样就不会寂寞了。皇兄是一国之君,他没有太多时间到后宫来陪你的。”萧柏安慰谢陌,却没想到她听了他的话,顿时脸色煞白。

“皇嫂,你怎么了?”

谢陌摇摇头,“哦,没什么。嗯,你功课做完没有?”

“差不多了,皇嫂,那臣弟先回去了。”萧柏听出谢陌现在情绪很不好,便告退了。

“好。”

等萧柏被他的宫人簇拥着走远,玲珑走过来,“娘娘,洛王是无心的,他是想安慰娘娘。”

“我知道,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我不会迁怒的。”只是,被人说到这个话题,还是很难过。

“嗯,玲珑,把妞妞和旭旭叫进宫来玩玩吧。”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身为皇后还是有点好处的,在谢陌头一晚说了之后,第二日妞妞和旭旭就进宫来了。后宫,她至少名义上还是当家做主的人,不必再去请示旁人。

“姑姑”旭旭远远的看到她,撒开脚丫子就跑过来了。到了跟前,张开胖乎乎的手,“姑姑抱!”

昨夜萧槙没有过来,谢陌睡了个好觉,所以今天精神不错。一把抱起讨抱的侄儿,然后招呼蹲身行礼的妞妞,“不用多礼了,过来吧。”

妞妞这才过来,“笑着叫了一声‘姑姑’。她听到父母的谈话了,姑姑过得很不好。皇上因为一年多前的事,还在记恨着姑姑,他这几日都在折磨姑姑。

谢陌看妞妞的眼里满是担忧,朝她摇摇头,然后低头指着桌上的点心问旭旭,”吃这个么?“”吃!还要这个,嗯,还有那个。“旭旭不客气的指着。

玲珑把他指的东西都端到他面前放着,有要剥壳的便替他剥去。

谢陌把妞妞肩头不时几时沾上的花瓣拂掉,”姑姑没事儿的,妞妞不要担心。回去告诉你爹娘,姑姑过得还不错,比他们想的好多了。“”姑姑,我知道了。“妞妞懂事的点头。

两姐弟和谢陌一块儿玩着,谢陌一时也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了。尤其是旭旭吃饱喝足了,找她玩顶牛。谢陌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当真就和小侄儿一起趴在地毯上用头互相顶着。

谢陌一用力,旭旭被顶得翻了过去,两手两脚朝天挥动着。妞妞在一旁咯咯的笑出声来,”姑姑,以大欺小,你也好意思。“”我是陪旭旭玩儿呢,哪是欺负他。倒是你,平日里常常欺负他吧。“

旭旭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也不知是说姑姑是在陪他玩,还是说姐姐时常起伏他。

中午谢陌传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和侄儿侄女一起用。旭旭连说好吃,妞妞瞪他,”你就知道吃。“

旭旭抿嘴,”吃都不知道了,就麻烦了。“

谢陌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还挺会还嘴了。

姐弟俩玩了一整天被送出去的时候,谢陌同玲珑说:”你觉不觉得妞妞跟我越长越像了?“”那当然,你们是亲的姑侄嘛。“玲珑看她这会儿心情颇好的样子,笑着凑趣。”我在她那个年纪,在这宫里是横着走的,公主都得让我三分。“可是看妞妞小小年纪,就过早懂得了人事艰难,谢陌挺不是个滋味的。

陪着旭旭那个多动儿玩儿,还有点累人。尤其今天,谢陌想着自己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对他更是耐心得不得了。”玲珑,我小睡一下。“”嗯。

谢陌在躺椅上刚刚闭上眼,就被玲珑推醒了,“娘娘,旭旭少爷和大皇子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人好生送回去么,怎么会跟萧烨打起来的。

“宫人跑回来报讯,听说是旭旭少爷半路想和大公主说话,结果不知怎么就和大皇子在草地上打起来了。”

谢陌赶紧的穿上外衣往外走,旭旭不是不知礼的人啊。虽然贪玩,但不至于在宫里敢这么放肆才是。

萧槙比她早到一步,倒不是他重视这件事,而是他就在附近,转个脚跟就走过去了。结果过去一看,萧烨和谢旭正拳来脚往的。其实两个人,一个六岁,一个五岁,都是刚刚才开始学蹲马步不久,所以打得毫无章法可言。

旁边站了萧蓉和妞妞。萧烨让所有的人都不准动手,萧蓉觉得哥哥肯定能赢所以乖乖在旁边站着。妞妞则是想去拉开,却被萧烨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下参拜皇帝,连场中滚成一团的两个男孩也停下了。谁都没想到皇帝就在这附近。

萧槙抱着手,“打,继续打,分出个胜负来,不然不许停。”

妞妞急了,赶紧说:“皇上,都是舍弟年幼无知,请您……”话没说完,却见到视线转到自己脸上的皇帝愕然瞪大了眼,她就自动消音了。而萧烨和谢旭也赶紧的爬起来,过来跪下。两人头上身上都还有不少的草。

萧槙是一下子看到几年前的谢陌,所以愣住了。见两个打架的小子过来了,便趁机转开视线,“为什么打架?”声音很轻,却让萧烨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他这个长子,一向也是稳重的。而谢旭,身为大家族的长子嫡孙,也定然是被教养得很严格的。怎么会打起来的?

萧槙看着谢旭,“旭旭,你先说。”

旭旭是远远看到萧蓉,想起来前年见过的漂亮娃娃,见礼过后便想跟她说说话。谁知道萧蓉却一脸嫌恶的看着他,还小声说他是坏女人的侄儿,让他离自己远点。

萧烨想捂住妹妹的嘴巴也来不及了,旭旭听到人说姑姑的坏话,立马就炸毛了,伸手指着萧蓉说:“你再说一遍!”

妞妞伸手去抓他的手也抓了空,赶紧向萧烨和萧蓉赔罪。

结果萧蓉被旭旭吓了一跳,回过神就叫身边的太监‘掌嘴’。从小到大,谁敢指着她的鼻头这么凶神恶煞的说话啊。太监为难,怎么说也是皇后的侄儿,他可不敢打。可是,又不敢违背大公主的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萧烨开口了,说他们也不仗势欺人,怎么说都是亲戚,就当是以武会友,他和谢旭比划比划。然后两人就比划到草堆里去了。现在皇帝问起,两小孩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在比划。

萧槙想想,两小屁孩,打一架也没啥。何况谢旭还要小一点。他再恨谢家人,也不至于跟他过不去。正想就这么算了,就看到急急过来的谢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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