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见宋神宗尴尬,赶紧解释道:“老祖宗,是微臣去陈娘娘那里接贱妾一起去四川,这才发现陈娘娘眼睛暴突,面色蜡黄,心中生疑,便给她诊察,发现是疠疫。本不想管,但是这疠疫一旦传播,会危及老祖宗您和皇上,还有整个后宫娘娘的安危,所以才不得不找皇上将此事禀报。”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脸色缓和下来,道:“原来是这样,既是文浩所说,哀家看不会有假,不过,哀家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看,看个究竟。”
“皇奶,那疠疫是要传染人的,您还是……”宋神宗劝说道。
太皇太后手一挥,站起身来:“文浩,你扶着哀家,我们这就去看看,有他在,哀家还怕什么!”
杜文浩赶紧过去扶着太皇太后,慢慢往外行去。宋神宗忙跟了上去。
刚出门,便发现外面已经狂风大作,天也阴沉了下来,宫女们手上的黄罗伞也都吹得东倒西歪的。
宋神宗道:“皇奶,这么大的风,想必要下雨了,要不我们改天再去,也不急着一时?”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这种事情才是最急,后宫这么多人,万一染上了,那可是了不得。反正路不远,在雨来之前,我们应该可以到的,小焦子,你就不要跟着去了,有文浩陪着,你在家里让御药院内侍熬些姜汤备着。”
“是,老祖宗。”
“走吧。”太皇太后轻拍了杜文浩的手背一下,杜文浩会意,扶着太皇太后朝前走去。
刚到冷宫的门口,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打落了下来,杜文浩赶紧扶着太皇太后走到屋檐下避雨,宋神宗他们也跟着过来了。
冷宫的门虚掩着,一阵大风吹来,不用人推,它便自然敞开了,很大的一声巨响,院子里却没有人出来看。
太皇太后朝院子里看了看,掏出香帕捂着嘴,嗡里嗡气地说道:“这个时候该是不会有人出来的,我们不要进去,等雨小一些让他们出来便是。”
“朕看也只能这样了。”宋神宗突然觉得有些冷,大概是心里作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哈哈哈哈,花儿飞了,鸟儿飞了,我也要飞,我也要飞……”
大家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都一一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冲进了雨里,天空一个闷雷直直地击打在院中的核桃树的树梢上,随后跟在那女子身后出来的陈婆惊叫一声:“娘娘,回来!”
陈美人却置若罔闻,大笑着手舞足蹈地走到树下站着,张开双臂,头仰着,任由雨水打落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风儿将她的衣袂吹起,很快又落下紧紧地贴在了她仍旧玲珑有致的身上,她闭上双眼,脸上挂着微笑,双手慢慢地抬起展开,像是要拥抱什么似的。
自从陈美人被关进冷宫,太皇太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只见她脸上纵横交错都是伤疤,一只眼已经瞎了,另一只眼圆鼓鼓瞪着,模样十分狰狞,不禁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她……她怎么疯成这样子?”
宋神宗却看着心里一阵抽搐,那凤冠霞帔是陈美人进宫时带来的,她常常穿给自己看,自己最是熟悉不过的,她还想着自己,可是自己却几乎已经忘记了她,宋神宗心中升起一抹歉意和柔情,可一看见她狰狞的模样,又吓得一哆嗦,满腔柔情顿时化作乌有,叹息一声,扭过脸去。
杜文浩道:“老祖宗,我来的时候,娘娘听见门外有动静便上了房梁,我之前没有察觉她有什么不妥,后来发现除了失心疯这个毛病未好之外,她吃什么吐什么,而且面色蜡黄,这才引起了微臣的注意。现在陈娘娘染有疠疫,老祖宗和皇上千万不能接近她。”说罢,上前将门拉上,只露出一道门缝,双手还拉着门环,以便随时能将门拉上,将里外隔开。众宫女太监也都围拢过来,随时准备保护太皇太后和皇上离开。
有了这些防备,太皇太后和宋神宗这才放下心来,隔着门缝往里看。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阵雨,很快便雨过天晴了。
只见陈婆从屋子里拿了一件衣裳走到陈美人面前小心地给她披上,扶着她进屋,谁想门外不知道是哪个宫女一个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笤帚发出了声响,陈美人立刻转过头来,欣喜地望着门口,指着门外对陈婆说道:“陈婆,你看皇上接我来了!”说着就往门外奔去。
陈婆追了上来,将陈美人抓住了,泪眼婆娑地说道:“娘娘,回去吧,你这个样子如今别说皇上了,就连太监都害怕,我们回屋去,陈婆给你熬了药,你该吃药了。”
陈美人听罢,一脸凄然,跌坐在地上。
门外宋神宗和太皇太后透过门缝,只有几步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陈美人的样子,和杜文浩说的没有两样,几乎已经看不到从前那种风姿绰约的妖媚模样了,她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是蜡黄的,特别是眼睛,那种黄一看上去就不能让人忘记,吓得两人倒退了两步,几乎要退出门廊屋檐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