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既是问他们，亦是问自己，尾音诡异，语意莫测。

风起，雪飞扬，昭氏的梦境又开始发生变化，先是远处的影像逐渐变淡，如晕染开的墨消散开来，紧接着，一阵风雪呼啸，隔绝开天刑与琼华他们之中的距离，天刑隐在白茫茫的风雪之后，身影模糊不清。

——我是她的一个梦，一段回忆，一份执念……也是……

声音已经消失，他们没能听清楚最后一句话。

雪的幻象缩小为远处的一个光点，周围是虚无的灰暗。天刑无故的出现，似乎对昭氏的事情做了交代，正有意无意的引导琼华他们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以往都是三人一起行动，各补短处，凤墨轩追梦，琼华弒梦，白泽负责善后，分工明确，三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使得弑杀梦魇兽时从未出错。

少了凤墨轩的追梦，琼华与白泽只能顺着梦境，跋涉在未知诡变的虚幻里，探寻梦魇的过程变得异常艰辛。

其实，凤墨轩何尝不想快点回到昭氏的幻梦里追查梦魇兽的下落。可当他被梦境送回现实时，他的眼前，竟是一番熟悉的景象，刻着八仙过海图的大方桌，桌上横卧一把红木雕云纹的伞，这里不是什么陵墓，也不是什么密道，而是自己开在长安街街尾的小小药铺！

铺门大敞，灯笼烛熄，外头天色大亮，挑担卖豆腐花的刘大爷正好准备回家，经过门口，他折返回来，笑嘻嘻的对着站在屋里发愣的凤墨轩说道：“凤大夫今儿个起早呀，您不是白日不接诊嘛！”

凤墨轩一展羽扇，掩住半脸，忍着揍人的冲动，眉眼一弯：“刘大爷早啊！您这是做完生意要回去啦？”

刘大爷笑笑，颤巍巍的放下扁担：“恰好还剩一碗，您要不要尝尝，街里邻居这么久了，您还没尝过我家的豆腐花呢！不收您银子！”

刘大爷盛情，凤墨轩哪里好意思拒绝。长久以来，为了招揽生意，他皆是亲和待人，总不能因为一碗豆腐花，坏了攒下来的好名声。

因而即使凤墨轩此刻心情再糟，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发脾气，面上若春风拂面一笑：“好呀！”

一碗温热的豆腐花送到他手里，刘大爷挑担离去。

豆腐花，面上撒了榨菜末子，葱花，浇了一层薄薄的香油，合着酱油香味四溢。糟蹋粮食，就是践踏百姓的辛勤劳作，刘大爷起早贪黑，步行挑担吆喝卖豆腐花，攒着一碗一文钱的微薄收入，过日子更是不易。

凤墨轩端着碗，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呸！呸！”他猛的吐了出来。天！这放的哪里是酱油，分明是醋啊！刘大爷真是年级大了，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了……

凤墨轩连忙倒了杯茶漱口。

等等！放错……因为酱油和醋颜色相近，所以刘大爷放错了调料，那么……放错……看错……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翻手一挥，生死簿飞到他掌上，自动翻页。凤墨轩跟着书页，眼珠子转的飞快。

衰帝二十六年，二十五年，二十四年……

对了！在这里！

他恍然大悟，高兴的“啪嗒”一下合上扇子。

那敞开的书页上，清晰的记载着：

齐国昭丞相有两女初长成，双生姊妹，倾国之姿。

衰帝十八年，姊赐婚于太子，受太子妃玺印；其妹赐于襄王，封正妃位。

衰帝二十六年，太子因谋乱治罪赐死，太子妃昭氏姊连罪。同年，襄王受封太子，昭氏妹为太子妃。

死去的齐国太子妃，实际上是昭氏之中的妹妹，襄王之妻，而非废太子之妻。

若是他猜得没错，昭氏姊利用双生的身份，来了个偷龙转凤，用妹妹的尸体代替自己死去。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戌时，昭氏还能从房间里出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