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惜俯身,凑到她唇边。她的唇,那么凉。手,也那么凉……
她知道,上帝在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灵魂……
“答应妈妈……”连云裳唇瓣发抖,“答应妈妈……别再和霍家的人有什么牵扯……离他们越远越好……”
“……”童惜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到底忍不住跌破眼眶。
掉落在连云裳手背上,碎裂。
“童童……”连云裳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童惜知道,如果她还算孝顺,母亲最后的愿望她势必该答应的。可是,唇瓣颤抖,那个‘好’字,她竟然怎么都说不出口……
若是没有三叔,她的人生,会变得如何灰败?
‘嘀——’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妈!”童惜惊呼一声,嗓音沙哑。
连云裳的眸光,一点一点涣散,渐渐的,连最后一点光泽都不剩。
眼睑,疲惫的缓缓合上。
冰冷的手,再没有一点力气,从童惜手心滑落。
“妈!”童惜急急的抓着她的手,似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妈,你别走。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走……好不好?我求你了,妈……”
她埋首在母亲手心里,失声痛哭。
渐渐的……
只觉得,那原本柔软充满慈爱的手心,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像被冻在冰窖里一般,渐渐的再没有任何温度……
凄凉的哭声,久久在抢救室里回荡。
让闻者伤心。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些不忍,但还是拉了白布将女人盖上。
望着那张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脸,一寸一寸消失在自己眼里时,童惜只觉得双目发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所以……
上帝还是如此残忍的……
上帝让她,再一次,变成了孤儿……
几个小时后。
天,已经渐渐黑了。
殡仪馆内。
母亲的遗体摆在棺木里,耳边是那个已经被砸坏的音乐盒。
灰白遗像是临时打印出来的,一朵一朵菊花圈着,童惜僵硬的跪在那,双目痴痴的看着。
伤到至深,竟是连眼泪都流干了。
从今天一早,到现在,她只觉得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到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累。
好累……
一种从心底深处延伸出来的累……
家里早就没有任何亲人,所以来跪拜遗体的人少得可怜。霍炎之没有来,霍政罡也没有到场。
房东太太和苏岑都来过,要留下帮忙,童惜婉拒了,只留了舒染在。
这样安静的空间,倒更好……
没有纷争,没有迫害,母亲走得会更安宁……
“惜惜,你都跪了几个小时了。现在没有人跪拜,你先起来。”
舒染搂着她,想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童惜就像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只痴痴的跪在那,盯着那张遗照。像是一座雕像那般,让舒染心急如焚。
“童童!”
就在此刻,身后,一声低唤忽然响起。
仅仅是两个字,一落下,声音已是变了调。
这声音……
童惜一动不动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下。
霍天擎站在殡仪馆的门口。
他在外地开会。起初陈晨始终找不到她们人,可是,再找到的时候……
一切,都晚了。
童惜一身黑色衣服肃穆的跪在那,背脊挺得笔直。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霍天擎也都感受得到她浑身上下的凄凉和痛楚……
心痛难当。
他沉步过去,蹲下身,将她用力搂紧在怀。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下颔,抵着她的头顶。他痛心而又愧疚的道歉。
觉得自己很该死!
她母亲走的时候,她该有多痛,多难受。可是,那时候……他竟然不在她身边……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怀抱……
将她团团环着。
一切,都让她那么贪恋。她多想可以不顾一切的倒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听他安慰自己,可是……
唇,动了动。
她出声的却是:
“我爸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么?”
很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